卻說嚴嵩取紙筆寫了一篇言語,遞與朱某某看了。那差官便上前接來細看,隻見上寫道:詳觀貴相,雙眉八彩,兩耳垂肩。書雲:“耳主家業,眉權運氣。耳輪厚珠,主承大業。”更喜廓高弦朗,必膺社稷。書又雲:“堯眉八彩。”此古帝王之貴相,主運氣旺,而統八方之貴。觀此二者,足觀大貴之有在。其餘龍行虎步,雙手過膝,亦主天日之兆。今際天庭略暗,故稍有縲絏之驚。更喜紫氣輝於天堂,早晚即登九五。據實詳觀,祈為自愛!
那差官看了,不覺吃了一驚,道:“先生之言,無乃太過耶?”嚴嵩道:“一非在下荒唐,實乃依書而說。在下博觀群書,所有奇門遁甲,風鑒諸書,無不遍覽。惟風鑒之書,獨得其奧。故敢自信,實非大言欺人。”
朱某某聽了,半信半疑地笑道:“此去若能保得生命足矣,焉敢過望?倘如君言,他日敢不厚酬!”嚴嵩曰:“在下閱人多矣!從未有如君者。此去若不膺大寶,在下當去此雙目!”那差官道:“誠如君言,則某亦藉光榮矣。”嚴嵩道:“大丈夫遇真明主而不傾心待之,交臂失去,誠為可哂,今將軍眉間喜氣正旺,早晚必為總閫。如不靈驗,願以首級相賭如何?”那差官道:“誠如君言,他日敢忘銜結?敢請問閥閱。”嵩道:“在下分宜縣人氏,姓嚴名嵩,曾讀詩書。隻因屢試不售,遂無意功名。後因家中多事,家業飄零,無奈流落江湖,於此行當,言之殊為汗顏。”
朱某某聽了道:“閣下即具此大才,何不再理舊業?倘他日得誌,正可與國家作用,豈可自棄耶?”嚴嵩道:“在下亦非不欲讀書進取,隻為家貧,營火告乏,不得已輟業的。”朱某某歎道:“貧乏困人,真是大難為計!”遂喚從人,在行李中取了五十兩銀子相送與他,並叮嚀道:“先生持此,即可改業。倘一朝得誌,自有用處。”嚴嵩叩謝。
時已日暮,不能前進,朱某某就吩咐在這店中暫住下,明日再行。那差官應諾,吩咐將牲口喂了,行李搬到店內。是夜,朱某某特留嚴嵩作伴,與其暢論大計,言語中竅。朱某某大喜道:“倘不才果如君言,當屈先生總理政務。”嚴嵩聽了,即便叩頭謝恩。
再說那差官姓張名誌伯,現為兵部武庫司之職,原是個武進士出身。今奉差來提朱某某,見嚴嵩之言,十分信而無疑。
又見他說是早晚當為總閫,心中大喜,便加意奉承。故此朱某某說聲如何,他就凜遵,反加趨奉。當下張誌伯對朱某某麵前說道:“嚴嵩之言,諒不荒唐。但願別駕早應其言,則某亦叨榮矣!”朱某某道:“誠如其言,將軍他日功亦不小。”張誌伯連忙叩謝。
一宵已過,次日起行,嚴嵩相送十裏餘方回。自此後舊業複理,晝夜苦讀,自不必說。
再說張誌伯一行望著大路而行,饑餐渴飲,曉行夜宿,不覺已抵都城。因是內戚,不敢停留,即時到部銷差。該部立即入奏。帝見朱某某已到,即時宣進宮來。朱某某俯伏榻前叩安伏罪。帝賜平身,敕令開鎖,召至麵前謂曰:“朕年老病重,勢將不起。念先皇創業艱難,不敢稍托非人,故特召卿來京,托以後事。卿體念朕意,務以愛民省斂為首務,則社稷自安,朕亦無憾矣。”朱某某叩首奏道:“臣乃外職,無才無德,焉敢妄居大位?況陛下現有諸王在藩者,不下十餘人,豈無一二賢能堪以繼紹大統者?臣不敢奉詔,惟陛下諒之。臣實不勝幸望之至!”帝曰:“凡為君者,總天下之權,群黎共戴,須當擇有德者繼之,不論親疏。朕意已決,卿勿再辭。不必多奏,朕甚厭聞。”朱某某不敢再奏,隻得奉詔。帝令內侍領朱某某到昭陽恭調國母,隨令左丞相草禪位吉詔,以朱某某為太子,繼紹大統。這詔書一出,朝中文武誰敢異議?擇於本年八月初三日庚午,帝親以玉璽授朱某某。朱某某拜受恩命訖,然後升殿受諸臣朝賀,山呼萬歲。卻不敢改建年號,以正德尚在故也。帝聞知,遂親書“嘉靖元年”四字,令人授朱某某。
朱某某接著,當天禱告,先謝了恩命,然後將“嘉靖元年”
四字,頒發天下,遂尊朱某某為嘉靖皇帝,尊正德為太上皇帝,尊皇後為國母皇太後。冊妻為皇後,掌昭陽正院。升唐元直為文華殿大學士,董芳源為華蓋殿大學士。其餘文武官員,皆加一級。所有正德爺行事的律例,一一遵依,概不改易厘毫,所以臣民悅服。開張誌伯為步軍總督都指揮。隨即發詔,頒報各省藩王。
未幾,正德病情加重,召嘉靖至榻前遺囑後事。是夜三更,崩於宮中。嘉靖大哭,幾次暈去複蘇,如喪考妣,即傳左右丞相入宮,共議喪事,發哀詔頒行天下。帝哀毀過度,幾已染病。
皇太後轉以為憂,時以溫旨慰之。百日小祥,帝奉正德靈柩葬於敬陵,小心侍奉太後。太後大喜,特賜恩旨,令帝追尊父母為皇帝後,帝再三辭謝。太後曰:“父母養子者,原以子貴而身榮,而人子亦借以報父母也。今你尊為天子,豈可令先父母漠漠無榮耶?你其凜遵,即舉大典,無負至意可也。”帝遂命六部九卿擬議。六部議得太後現在,不宜加尊太字,宜以皇帝皇後尊之。帝允議,遂尊父為孝昭皇帝,尊母為孝昭皇後,大祥後舉行大典。直省鄉榜,加中七名,中省加五名,小省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