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誌伯次早入朝,朝見已畢,帝令平身,宣上殿來,慰勞畢問曰:“陝甘一帶近日如何?”誌伯奏道:“陝西一省幸賴寧安,惟涼州一度陷於鄯善之夷,彼時有窺視之心。甘北界鄰胡地,胡亦圖入腳。臣到任後,即時加巡警,嚴飭戍士,所以守禦嚴而釁無從起耳。此乃陛下洪福,國家之幸也。”
帝喜曰:“卿可謂能理而善治者也。今卿來京,不知守者可如卿萬一否?”誌伯奏道:“臣奉恩命之日,即在各營鎮哨內悉心遴選。查有中營中鎮胡芳,年力精壯,善得撫守之法。且待軍士有恩,人樂為之死,臣將軍務令其暫署,候陛下簡放才幹兼優者赴任,以資彈壓。”帝道:“此任甚重,非素諳撫治之員,不可勝任。卿意以何人可當此職?”誌伯道:“臣觀才幹兼優者固不乏人,然非在外重鎮,即夾輔都城,恐不能移易。臣伏見相國族弟嚴源,年富力強,諳曉治道,具有王佐之才,孫吳之略。現為駕部郎,這人可當此任。陛下試召之,麵詢其治理之道,必有可觀。否則臣甘受欺君之罪。”
帝曰:“卿為社稷之計,舉賢才,薦忠良,乃大臣之禮,朕甚嘉尚,何罪之有?”遂令黃門官,持節到相府宣召嚴源,明日早朝見駕。黃門官領旨去訖,帝即對張誌伯道:“明日吉辰,即當接印任事可也。”隨賜玉如意一枝,飛魚袋一個。
誌伯山呼謝恩出朝,急忙來到相府,恰好嚴嵩正在書房用膳。張誌伯進見,嵩即請同吃。誌伯道:“飯且自吃,特為君報喜而來。”嵩問:“有何喜事?”誌伯便將帝問彼答,現在簡放令弟源老兄,已差黃門官持節來宣,明日早朝陛見,即為大將軍的話說明。嵩聞言反覺不悅,道:“蒙親翁美意,特為舍弟吹噓。但舍弟自江西來,諸事未諳,仆無奈以一職而羈其身。今忽然膺此大任,隻恐弗勝,誠不免畫蛇添足,似此如之奈何?”
誌伯尚未及答,人報黃門官奉節至,請爺快出接旨。嵩即穿朝服出至中堂,跪接聖旨。黃門官口誦聖旨道:現據張誌伯奏保丞相族弟嚴源,有王佐之才孫吳之略,朕甚嘉悅。特著黃門官持簡到宣,卿宜攜弟明日早朝陛見,朕另有委請,毋延。欽此。
嚴嵩謝恩已畢,向黃門官謝過了勞。黃門官道:“恭喜相國,令弟今承特召,必有大缺簡放,可喜可賀!”嵩謝道:“乃尊使福庇所致。”黃門官作別回朝複帝不提。
再說嚴嵩打發天使回宮,即來與誌伯商議道:“明日舍弟入朝,隻恐皇上麵詢其戍守方略,舍弟如何能答對得來?怎麼是好?”誌伯道:“太師不須憂慮,可令人請令弟來此,仆自有以教之,必不致誤事的。”隨又著人到府中,取地輿圖來,二人領命,分頭去訖。
少頃,嚴源來到。二人相見畢,誌伯便向他道喜。源道:“何事可喜?乞即示知。”誌伯道:“二爺旋作大將軍矣,豈猶未知耶?”遂將如何始末,備細說知。嚴源聽了,驚呆半晌,始道:“謬承親翁大人吹噓,恐仆有負所薦,如之奈何?”誌伯道:“不妨,且坐片時,自有分曉。”
言未畢,家人取圖來到。誌伯展開懸壁上,乃是一幅地理圖,上載著陝甘兩省的山川關隘形勢以及路徑險要,一一均有注腳。哪裏為最重要之地,何處是衝繁之區,指摘清楚,曆曆如見。誌伯道:“二爺明日到了那裏,必要先整飾哪裏,又次及哪裏。”細細為之解說,再三指示,嚴源默記於心。誌伯又將如何答應戍守之道,複為開說。嚴源亦細心記之。嵩喜道:“非親翁之大教,真弄巧反拙也。”顧謂嚴源曰:“你默記之,毋致臨時遺忘可也。”源當麵稱謝。嵩即命人取酒共酌。誌伯辭道:“現奉聖旨,仆明日上任。仆尚有事,隻恐明日不能相從二君入朝,幸勿見怪。”遂辭去。嚴嵩恐源不能記憶,是夕竟不放嚴源歸,將圖形屢屢指點,複令其誦讀注腳之語,直至四更,始息片刻。
剛轉五更,兄弟雙雙抖擻朝衣,令家人提了絳籠,一徑入朝。金雞三唱,天色漸曙,忽聞景陽鍾三響,各內侍鳴鞭靜殿,各文武分班立著。嵩與源二人跪於階下。少頃,禦香氤氳,一派音樂,兩行宮女及許多太監擁簇著帝升殿,坐於九龍繡墩之上。文武山呼已畢,帝令卷簾,宣嚴嵩、嚴源。二人山呼萬歲,趨上禦前,腦伏金階。帝賜平身,二人謝恩起立於龍書案側。
帝顧嚴嵩曰:“此即你族弟耶?”嵩奏:“乃臣弟嚴源也。”
帝隨問源道:“卿現居何職?”嚴源伏奏道:“臣現充駕部郎之職。”帝笑道:“誌伯薦卿之才高,朕今日當展你驥足。朕欲以卿為陝甘提督諸軍,卿料能守此否?可為朕言之。”源頓首道:“臣乃一介庸愚,毫無知識,謬蒙張都督過譽。臣不才,惟有竭盡忠誠,以報陛下高厚於萬一耳。至於守撫事宜,非可以預定者,見機而行,遇時而進,撫則不失為討,討則仍複為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