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時代不同了(1 / 2)

當夜,鴻臚寺下屬的驛館。

錢謙益翻身下馬,披著兔絨收邊大紅厚厚鬥篷,雙手縮在暖袖裏,袖裏抱著巴掌大保暖球形香爐。

坐慣了轎子,大冷天騎馬很不適應,可沒法子,宮裏都取消了肩輿,你再坐轎子,豈不是和宮裏唱反調?

顧炎武哈著白氣,站在錢謙益身後,親隨上前與驛館官吏打招呼。

得知探花郎,翰林編撰,負責《天啟實錄》修訂的錢謙益前來探討和歌,近衛信尋拖著連跪3日已凍僵的身體出院迎接。

這段日子在大明北京,他們憂心戰事進展,更憂心自家的小命。戰事1再惡化,現在他們的條件也隻能1退再退。但大明根本不聽他們的言辭,祖訓講的很明白,對日本的提防從國朝之初就有。

驛館偏院,錢謙益坐在主位,近衛前子是後水尾天皇生母,此時也不得不裹著麵紗為錢謙益展示日本的茶道。

隔著麵紗,看著這女子臉上厚厚的白粉,以及刮除的眉毛,在眉心上方點畫的蠶眉,顧炎武感覺有些恐怖,垂著頭,聆聽談話。

近衛信尋也是少年,日本公卿標準打扮,臉上敷著白粉,牙齒描黑,穿著黑色寬鬆公卿服,腦袋上戴著別致小帽,看著格外的不搭調。

他是緊急任命的關白,又是近衛家繼承人,還是天皇的胞弟,完全可以代表日本皇室與公卿階層。

另1處偏院,代表德川幕府的南光坊天海咳嗽連連,這位黑衣宰相急的團團轉。在大明看來,日本皇室以天皇為尊號,要收拾收拾是必須的,這是顏麵問題。而德川氏的幕府機構,完全就是權臣表現,是惡奴欺主,犯了大明強權皇帝的忌諱。

日本朝廷再落魄,也是正統,有資格談判。而德川幕府屬於亂臣,法統上沒有資格,甚至連豐臣氏都不如,畢竟豐臣氏還是大明承認的日本國王。

好在明日大明朝廷會安排他們入宮,希望可以以更低的姿態,取得大明的寬恕。繼續統治日本的心思,德川氏已經絕了這方麵的想法。如今的底線就是保存家業,保證血脈傳承。

他們對豐臣氏幹下的事情,也怕朱秀賴報複回來。

近衛信尋懂漢語,發音與此時的官話脫節,但勉強還能交流。南光坊天海曾經是日本京都的1名僧侶,也懂漢學。他想進去拜見錢謙益,攀1份交情是其次,弄清楚近衛信尋的底線更為重要。

可近衛信尋的護衛,守著門大有你強闖我9拔刀的架勢。現在誰敢在大明京師拔刀?

當年大內氏與山名氏的貿易使者在杭州市舶司拔刀見紅,直接導致大明地方官員認為國體受辱,絕了這兩家的貿易,結果就是西國霸主大內氏急速衰落,山名氏也跟著衰落。

偏院內,錢謙益大失所望,近衛家傳承悠久文化底蘊很強不假,可近衛信尋年紀還是小了,無法全麵的與他交流和歌本質。

就連顧炎武也看不起近衛信尋的才情,用著吳語道:“師尊,聽聞細川氏精通此道,不如等細川氏入京後再探討不遲。”

近衛信尋根本聽不明白江南官話,看著師徒倆說了半天,一頭霧水。

“這措大也是個一知半解,那就再等等。”

細川氏已經被朱秀賴橫掃,俘虜正在來京的路上,錢謙益心急等不及,這才來先品品味道,也好在京聞日報裏率先發表關於日本文化的研究成果。

師徒倆告辭,近衛信尋母子倆叩首恭送。

“貧僧南光坊天海……”

錢謙益直接抬手打斷:“瀛洲佛門非佛,娶妻生子、鼓動信徒造反行逆,捉刀殺人吃肉樣樣精通。比之白蓮逆匪還要不堪,你我沒有什麼好談的。”

雙袖1甩,負在鬥篷後,錢謙益很明確的拒絕交流,顧炎武有些奇怪看一眼這黑衫棉袍和尚,緊步跟隨錢謙益離去。

還以為對方與近衛信尋打成了什麼協議,南光坊天海神色大變,神情壓不住心中惱怒。

走在街道上,顧炎武道:“師尊,這和尚身為德川氏乞降正使,想來也是有才學的,何故此般羞辱?”

手搭在顧炎武瘦小肩膀上,錢謙益吐著白氣:“為師見近衛氏,已擔了風險。若再與這和尚交結,君父那裏怎麼想?這些人的死活,與我師徒無關。采集各家學問佐證自家,才是緊要。這瀛洲封閉,唐宋遺風尚在,文壇所缺不過其文道。別者,無關緊要。”

錢謙益見徒兒沉思,手上使勁輕拍著,仰頭看著隱隱浮現的月牙,道:“為師道路已定,難堪朝廷大任。當今君父乃千古1帝,愛憎分明。不沾忌諱,一身所學不難施展。詩詞不過小道,你無需專注於此。為師已說通麻城彬父公,讓你兼學梅氏與李氏,如此一來以後也不失晉身之道。”

麻城梅家傳承千年,之前以儒傳家,從梅國楨投身兵學而起,梅國楨侄子梅之煥更是文武兼通,梅國楨女婿李長庚更擅長術數,儒兵術數3門學問為兩湖地區翹楚。

誰不知當今重視兵學術數?

梅之煥因與逆黨楊漣交好,受到牽連坐著囚車入京,一轉眼出大理寺天牢進入兵部擔任戎政右侍郎,有轉任將府掛印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