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渭河北部新規劃的上林苑,方圓百裏之地已被高牆、池水所隔絕。
入夏的某1天,正午時飄起了雨絲。
避暑行宮外,朱弘昭翻身下馬,將手裏的弓拋給隨同打獵的高傑。此時的高傑已不複當年的英俊,留著短而修剪得體的短須,兩鬢留著別致的鬢須,還戴著眼罩。幾年前的刺殺,他失去了1隻眼,兩根手指。
一夥宿衛軍官扛著一頭鹿跟著進入行宮,雨絲變成雨點,瓢潑大雨。
天色頓時陰森森,寒氣逼人。
1座偏殿裏,脫了淋濕武服的朱弘昭披著一件鬥篷,坐在蒲團上望著殿外的雨簾,黑壓壓一片的雨幕。
青石地麵上,1名名軍官抱來竹炭,巨大的銅火盆中燃燒的木炭染著幽藍、泛綠的火焰。
左手壓著鹿,高傑右手握著短刀分解鹿屍,不出片刻金色油脂不斷滴入竹炭堆上,1團團爆起的火焰彌漫著油香。
不到半年的時間,葉向高、袁可立、畢自嚴、方從哲先後離世,這些人可都是吃過玉露仙丹的人,依舊扛不住多久。
玉露仙丹在各處傳的神乎其神,1年隻有3顆。傳說是掉入北京城的龍屍血肉為原料煉成的,的確是龍的,來自於朱弘昭的血液為主材料。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活多久,他已經26了,除了胡須漸長外,可他容顏毫無增長的1絲變化。有幸吃到玉露仙丹的老臣先後離世,才讓他明白,自己不該僥幸,或許自己也會死,死在時間下。
或者死在陰謀下,1時1刻他都繃緊神經,不相信任何人。隻有這樣才能活著,活的緊張兮兮。
因為他知道,不這麼活著,若安心享受或相信其他人,絕對會死的早早。
這些老臣的死,給了他太大的打擊,不得不好好思考思考今後的路該怎麼走。
在這裏他已經過了3個月,遠離朝政、宮廷的3個月,整日打獵,或者發呆。
起初奮鬥的根源在於恐懼明朝覆滅時的恐怖結局,後來則是複仇,人越殺越多,想殺他的也越來越多。盤口越來越大,為了不崩盤隻能繼續殺,殺到如今。
心中僅存的想法就是看好這個國家,治理好上上下下,按著他自己的理解,自己已經道化,甚至算不得1個人。
為了1個理念,將神經從白天到夜裏,從夜裏到白天,從沒睡過幾個安穩覺。
“老爺?”
高傑輕喚一聲,雙手端著木盤,盤中是兩塊炭烤圓餅,一片片切好的鹿肉片,以及1碗清淡的鹽水湯。
朱弘昭緩緩點頭,指著一旁:“一起吃吧。”
高傑盤坐下來,朱弘昭取出自己的匕首,切開圓餅夾上肉片,拌著鹽水用餐,細嚼慢咽,卻閉著眼睛。
吃了1塊肉夾饃,朱弘昭擦拭嘴角後,腳步遊蕩無聲無息從偏殿側門來到主殿,高傑兩口吃完手裏的肉夾饃,起身與曹化淳互看一眼,一起緩步跟上。
主殿1處書房,電燈終日散著光暈卻顯得陰森。
朱弘昭打開盒子,取出1麵直徑1尺的黑色圓盤放入機器裏,響起了葉向高含糊不清的聲音:“國當緩……緩……”
就這3個字,葉向高死的過於猝然,除了早早留下的遺奏外,葉家剛做好留聲機準備,葉向高一句話沒說完,9離世而去。
又換了1張,是袁可立,袁可立早早留了聲盤,絮絮叨叨講述著各方麵的遺患,隻勸朱弘昭防止武人膨脹,保重龍體。
1張張聲盤如往日那樣聽了一遍,朱弘昭仰頭眨著眼睛:“刻錄十份,3份交給遼王,存入安陵地宮。地宮有密道,他騙不了我。”
地宮有密道,朱弘昭也知道朱弘林的想法是什麼,想死了後住進去。
曹化淳從幕簾後麵現身,雙手交疊俯身:“遵旨。”
朱弘昭取了1張空盤,裝入留聲機,高傑走上來搖著,朱弘昭緩緩說:“朕是大明中正皇帝,口諭如下,調陳策入川,加封大都督,領鎮西大將軍印,節製巴、蜀、羌3省,總督雲貴公路修建進度。另,遣侍中張采入川,賜死朱弘楚。喻止,十2年4月初7。”
麵目平靜無情,聲音平淡,高傑手停,垂著頭。
“朕不理政務才3月,這畜生好大的膽子呀。”
朱弘楚在四川已有整整8年,自以為羽翼豐滿,竟然準備出兵子午穀,奇襲西京。甚至策反西京諸軍,想要裏應外合。這還不止,還派人聯係土默特部。
朱弘昭理解朱弘楚的憋屈,作為皇帝的堂兄,年近3旬連個爵位都沒有,卻又手握巴蜀軍政大權,現在重臣接2連3離世,皇帝受打擊不理政務3月,讓他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