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這裏是哪裏啊?”
軟糯糯的童音傳入耳中,我心神一晃,才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前方不遠處是個村子,村口兩邊種著兩棵老槐樹,像兩個站崗的守衛似的。老槐樹的樹齡也不知道究竟多少年了,竟然粗壯得兩三個人都抱不過來。
詭異的是,兩棵老槐樹一枯一榮,仿佛隱喻著陰陽之道。
村口的老房子也很殘破,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住過人了。
這個村子給我的感覺很奇怪,似乎很陌生,又似乎非常熟悉。一時間,我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念念的問題。
念念拽著我的手來回搖晃,撒嬌似的追問:“媽媽媽媽,這到底是哪兒啊?”
我想說自己也不知道,可開口之後,喉嚨裏發出的聲音卻跟大腦命令的完全不同——
“這裏是白頭村。”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如是說。
白頭村……
這個名字好熟悉,我似乎聽過很多遍……究竟是在哪裏聽到的來著?我略一思索,便覺得頭痛欲裂,不得不放棄回憶。
念念也喃喃地重複著這個村名:“白頭村,白頭村……聽起來好奇怪的名字哦!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呢,是因為村子裏住的全都是頭發已經白了的老爺爺老奶奶嗎?”
念念天真地發問,可是當我低下頭與她對望的時候,卻發現她的眼神一點也不天真。
她的小臉,依然粉嘟嘟的稚嫩可愛,圓圓的大眼睛也還是那麼的好看……
隻是眼神不對。
不是真正的孩童清澈見底一眼就能看到心底的那種眼神,而是如同一汪幽深寒潭,半點也看不透。
稚嫩的麵龐,配上這樣一雙深不可測的眸子,怎能不叫我心底生寒?
我清楚地意識到,她並非真正的念念。
她不過是在極力模仿。
可就算模仿了舉止和語氣,也模仿不出那種未經世事的純淨通透。
看著她努力裝出的天真可愛的模樣,我愈發覺得心裏發毛……她到底想幹什麼?!
明明心裏已經開始害怕,可我卻身不由己地露出笑臉,一字一字地回答:“不是念念想的那樣哦……如果真的整個村子都是老爺爺和老奶奶,連一個年輕人都沒有,那這個村子還怎麼存在下去呢?等老爺爺老奶奶全都去世了以後,這個村子豈不就要變成無人的鬼村了嗎?”
我的語氣非常溫柔,就是那種母親跟自己的孩子講話時才會流露出的溫和語氣,包含著無限的耐心和滿滿的愛意。如果光聽語氣,絕沒有任何問題,可是這話的內容,不對!
沒有哪個母親,會跟自己的孩子講什麼鬼村!
我心裏拚命地掙紮著,想要奪回身體的控製權,可是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不聽我的使喚,任憑我如何努力,都無法讓這副身體動彈分毫。
我就這樣如同木偶一樣,掛著溫柔的微笑,“充滿愛意”地望著念念。
念念偏著小腦袋,貌似天真可愛地思索了一陣,似懂非懂地點頭說:“嗯,好像確實是媽媽說的那樣呢,那……那這個村子到底為什麼叫‘白頭村’啊?”
我斂去笑容,凝望著前往一枯一榮的老槐樹,緩緩地說:“這個村子根本不叫什麼‘白頭村’,這隻是世人的誤傳。它真正的名字……”
“應該叫‘百頭村’才對。”
念念眨巴眨巴眼睛,歪著小腦袋問:“百頭村,是因為村子裏藏著一百個人頭嗎?”
我心中不寒而栗,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做出了點頭的動作,沉聲道:“差不多。不過不是藏著,而是埋著……這個村子底下,埋著一百顆人頭,以此為陣,蒙蔽天機……逆亂陰陽!”
念念心滿意足地笑了,盯著我,一字一頓地問:“媽媽,你為什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呢?難道那一百個人頭裏麵,也有你的麼?”
轟!
仿佛一聲驚雷在腦海中炸開,我猛地睜開眼睛,盯著浴室裏的淡白色瓷磚久久無法回神。
念念的話,一遍遍在我腦子裏回蕩——
難道那一百個人頭裏麵,也有你的麼……
一百個人頭裏麵,也有你的麼……
也有你的麼……
!!
我哆嗦著抬手,摸自己的脖子和腦袋,摸了一遍又一遍,卻無法減輕心中的恐懼。念念最後的那句話,就像個魔咒一樣盤旋在我心裏,讓我恐懼,讓我想要發瘋!
我哆嗦著翻出浴缸,腳下一滑差點摔倒,但我毫不在意,就這麼赤著腳跑回臥室,抓起桌上的護身符套在脖子上,心裏這才安穩了幾分。
護身符似乎有一點點濕,我懷疑是自己手上的水弄濕了它,擦幹手之後又摸了一遍,果然是幹的——剛才應該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