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壞聖經……」他真想問她人命不值錢嗎?「你放心,有書櫃撐著壓不扁。」
「管哥哥,你有磨牙的壞習慣嗎?我聽見……」她自動的閉上嘴,因為他現在的表情好像在考慮要不要掐死她。
可是,她沒有說錯什麽呀!而且他到底在氣什麽啊?打一碰麵他的表情就沒好過。
「虹兒,管哥哥有沒有打過你?」他問得很輕很柔,臉上是帶著春風一般的微笑。
向虹兒的心裏很毛,半帶戒慎的搖頭,「管哥哥對我很好、很好。」
她特別強調「很好」那兩個字,似乎說重一點能減少些責罰。
「好好保持下去,別讓我有破例的機會。」揉著她的頭,似在衡量其大小,由哪裏下手最好。
「我很乖很乖,從來不惹事。」她點頭如搗蒜,思索逃生的勝算有幾成。
門很遠,她鐵定跑不贏他。
謙謙的一笑,管玉坦小彈她耳朵一下,「聽說你辦了休學?」
審判日到來。「我……我是想文憑也沒什麽大不了,何必浪費時間去看教授噴口水。」
「我記得你一向習慣坐在中排,史密斯教授的口水噴不到你。」下回我替你配把小雨傘,隻要你敢帶進課堂。
「哇!你好神喔!你怎麽知道我指的是光頭張飛……呃,是史密斯教授。」她像是作弊被抓包的小學生,頭低低地不敢看人。
史密斯教授主攻人類學,是來自美國密西西比州的黑人,剃了個大光頭卻留著落腮胡,上禿下密的毛發再配上宏亮的聲音,學生們總戲稱他為光頭張飛。
「你的課程表是我排的,所有的師資我先過濾一次後才替你選課,你說我能不清楚嗎?」他還刻意剔除幾位單身、人品極佳的講師所開的課。
同在一所學校的好處是方便監控、假公濟私。
差點忘了他也在T大教書,好在不同係,不然他那群親衛隊怪可怕的。「你很受歡迎。」
「我們在談你吧!小虹兒。」膽子不小,敢轉移話題,混淆視聽。
「我?」怔了一秒,她想起那件「不算」嚴重的事。「管哥哥,你是來罵我的嗎?」
「你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事需要人家責備?」讓她自我反省吧!
她先是搖頭,」聽見哼聲連忙又趕緊點頭,「休……休學啦!」
「還有呢?」
「還有嗎?」她不認為自已有罪,是為了配合他她才勉強舉了一例。
自從休學後,她日子過得很豐富,每天一睜開眼睛就有書好看,從天明看到天暗,日複一日沒人打擾,她大可盡情的徜徉書堆中。
剛開始她以為聖經枯燥乏味,有意打退堂鼓重回校園,畢竟她的成績一向名列前茅,學校會歡迎她回去就讀,何況還有管哥哥作保。
但是一加入想像力,聖經的章節頓時活躍了,似乎可以將文字形象化,一幕幕如電影畫麵栩栩如生地展現在眼前,如同身曆其境。
文字是屬於精神層麵,它是無限廣闊的園地,任憑讀者天馬行空的遨遊,怎麽也走不到盡頭。
聖經裏有些故事描述很誇張,有些自相矛盾,她邊看邊挑些令人捧腹的字眼,什麽摩西十戒,他算是神嗎?隨便編了十戒就要人去遵行,為什麽不編二十戒、百戒呢?既然他能假傳神意。
十三門徒中的猶大就真的罪該萬死嗎?沒有他的壞心眼,怎能顯示出上帝的能力,能使耶穌在死後三天複活?
不過,她有個疑問,光是手足釘上十字架應該不致死吧!人命沒那麽脆弱,何況他是神之子呢!本身的力量足以應付,怎會死了?
她想,耶穌是假死,然後假藉神力附體說他死後複生,很多武俠小說不就這麽著,甚至跌下山崖摔不死反而遇上絕世高手,練成了一身好武藝日去報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以看故事書的心態去研讀聖經,時笑時懷疑,興味十足的看過一篇又一篇,相信上帝也會取笑書中情節的荒謬,說不定它還會跳出來疾呼——不要相信偶像,不要相信偶像……
即使它本身就是人們盲目信仰的偶像。
信我者,得永生。
那不信者呢?是否永墮地獄?
神鼓勵人們不迷信,卻要求人們信仰她,這不是自打嘴巴嗎?
更讓人滿頭霧水的是,是不是人若不信仰它就得不到照護,神會自私且殘酷地任由他們沉淪地獄,隻因沒有信仰?
她相信眼見的事實,天生萬物皆有靈,一個人必須自救才能依賴神助,光靠神的力量是不夠的。
半信半疑吧!聖經的故事對她而言和中國民間故事中的田螺姑娘差不多,人有作夢、幻想的權利,信不信在於心,等上帝賜予她不老不死之千年之身再來談信仰問題。
活著才看得見,死後的世界誰曉得,空頭支票隨神滿天開,領也領不到。
「虹兒,你在想什麽?」一句略顯嚴厲的男音喚醒她的沉思。
「上帝。」
管玉坦的表情可謂極度難看。「上帝和我誰重要?」
「一樣……呃,你比較重要。」比較凶的人不重要都不成。
「你是自願當修女嗎?」回答得真勉強。
「算是吧!」她不能說被騙,隻能說自己識人不清。
「算?」他的眉頭染上了薄怒,眼神淡如秋色——微寒。
「當修女也沒什麽不好,時間一到有人來叫我去吃飯,晚鍾一敲上床睡覺,我都胖了一公斤。」好怕他喔,像要吃人。
「原來你喜歡被人當豬養呀!」吃和睡,以及看書,簡單的生活。
向虹兒抗議地皺起眉,拍拍一本沾了灰塵的聖經。「管哥哥,人家哪有那麽差勁,像瑪麗亞立誌當米蟲,一整天下來隻要唱歌就好,其他事也不理!那才厲害呢!」
「米蟲?」他想起第一個遇見的麻辣修女。「她的男人叫夏維森?」
「是呀!你也認識他?瑪麗安老是數落他是天下第一小氣鬼,榨不出一滴油。」聽說他隻對瑪麗亞慷慨,其他人連兄弟都休想從他身上A到一塊錢。
聽說,當然是聽瑪麗安說,在她氣憤萬分,募不到款的時候,「聽說」她的目標是要A到夏維森承諾的一百萬,不然不罷休。
是他遇到的第二個修女。「她的男人很有名?我是指瑪麗安……呃,修女。」
那女人實在不像修女,活像街頭太妹。
「應該是吧!他捐了一千萬英鎊給修道院,隻是喔……」她低聲的笑了起來。
「隻是什麽?」好久沒聽見她的笑聲,真舒服。
「身為她們倆的男人真可憐,求婚一再被拒就算了,還被整得慘兮兮的。」一想到他們的戀愛故事,她就覺得好笑。
管玉坦忽地背一冷,「你呢?」
「我怎樣?」她根本聽不懂他所指何事。
「你會這樣對待你的男人嗎?」兩個不像修女的修女待在她身邊,希望她沒有受到什麽不良影響才好。
「我是修女哪,而且又沒人追我。」她從不認為自己會嫁人,有書相伴即是一生。
我追你。他在心裏回答著。
向虹兒的寒毛豎了起來,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而他的笑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