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連城臉色蒼白地笑了,雖然一直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但是他隱約知道顧輕狂將他帶出了‘緋醉’,隻要離開了那裏,什麼都好。
他還記得顧輕狂對他說過,明天就帶他去找薑宸。
薑宸,我好不容易,又從‘緋醉’裏逃出來了,我不知道這一次能夠維持多少天,但我...很想你,真的,你也跟我一樣嗎?
連城洗了個澡,因為葉晨鳴經常在這裏加班很晚才回家,所以他辦公室裏的衛生間裏有熱水器,等衣服晾幹了後,連城套好衣服,坐回了沙發上,他不能聯係任何人,也沒有手機,環顧著漆黑的辦公室,連城隻能靜靜地等待明天的來臨。
看著一分一秒的流逝,連城感覺很幸福,此時回想起來,才覺得這一段在‘緋醉’裏度過的安靜日子是那麼的不可思議,如果沒有薑宸,沒有顧輕狂和陶修的話,恐怕不會有那些日子吧。
他會死心,他會絕望,他會就那樣隨波逐流地墮落下去,畢竟生長紮根在那樣的地方。
連城耐心地等待著,直到他看到了葉晨鳴的辦公桌上擺放著一台座機。
不抱任何希望那通電話會被人接起,連城隻是太過想念,薑宸的手機號他早就刻在了心裏,倒背如流。
修長的手指按下一個個數字鍵,按完後,連城屏住呼吸,耐心地等著,直到另一頭出現一道冰冷的女聲:您好,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連城眼裏的光黯淡了下去,可又不死心,沒關係,顧輕狂說過,薑宸的手機被沒收了,聯係不上是正常的,一定沒出什麼事。
連城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打著,不知道反反複複聽了多少次那道冰冷的女聲。
直到有一次,電話竟然撥通了,雖然沒有人接,卻不再是關機的狀態,連城欣喜若狂,薑宸!是薑宸嗎!薑宸也這麼晚睡不著嗎?
可盡管如此,電話雖然能夠打通,依舊沒有任何人接聽,連城的心突然跳得很急,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城一鬆手,話筒掉了下去,幸好有電話線連接著,沒有碰到桌子發出響聲。
薑宸,到底怎麼了?
而在軍部大院的書房裏,一個中年男人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脫下軍裝再穿回去,最後還是脫了軍裝,將它小心翼翼地掛了起來,看著筆挺的軍裝出神。
那套軍裝上有屬於他的軍功勳章,有他大半輩子的榮耀和心血在裏麵,甚至為了他崇高的理想和職業,他還犧牲了陪伴家人的時光,忽視了他深愛的妻子,也沒有參與兒子的童年。
是該愛這套軍裝,還是該恨它呢?男人頃刻間覺得十分矛盾。
是這套軍裝令他有了無上的榮耀,有了信任他的無數下屬,也是這套軍裝,令他的家庭變得支離破碎,冰冷異常,妻子去世了,現在就連唯一的兒子,也恨著他。
這一切值得嗎?
正因為太矛盾,所以男人才會在深夜裏遲遲不睡,回憶著自己的大半生。
夜裏十二點,副官才向他報告,薑宸的情況終於趨向穩定了。
隻是趨向而已,如果再有緊急情況,不知道還能不能熬得過去。
這是張醫生的原話。
因為子彈太過靠近心髒,所以手術時間很長,期間因為出血量太大,他還進手術室裏替薑宸輸了血,當看著自己身上的血通過透明的管子流入薑宸的身體的時候,他十分欣慰,因為這似乎是他作為薑宸的父親,第一次為薑宸做了什麼事。
沒有多麼了不起,隻是一個尋常的父親都會做的事情,就是這一刻,他要救他的兒子,不顧一切。
可是反過來想,薑宸會躺在這裏,閉著眼睛,呼吸微弱,就連臉上都沾了血跡,不還是因為他的自私,他的偏見,他的固執和不理解?!
生平第一次,戴著口罩替薑宸輸血的薑民安,那個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的司令大人,眼角淌出了淚花。
不知不覺薑宸已經長這麼大了,是什麼時候過了他的肩膀又高過了他?
薑民安努力地回想,發現自己對薑宸最美好的回憶大概停留在薑宸三四歲的時候,那時候他還不是司令,隻是一個小官,後來關於薑宸的一切,他都記不清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莫名缺了那些回憶,他隻知道後來,他和薑宸隻要一見麵,幾乎都是無休無止的爭吵,感情一次又一次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