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門萬戶雪花浮,點點無聲落瓦溝。全似玉塵消更積,半成冰片結還流。光含曉色清天苑,輕逐微風繞禦樓。
素依躺在床上,身上裹了厚厚的棉被,手裏執了個手爐暖在胸前,她極怕冷,方才在禦膳房忙完便回來躲在了被子裏,內務府給宮女的炭火份例向來便是極少,熬不過幾日便用完了。沒有到發放份例的日子,也隻能這樣熬著,外麵大雪紛飛,屋裏也是陰冷一片,雖然身上裹了厚重的被子,可還是忍不住冷得發抖。
她從前不是這樣的。
那個時候自己還是沈家大小姐,冬日裏外麵寒冷徹骨,她的屋子裏卻總是溫暖如春,記得父親說過娘跟她一樣怕冷,所以父親給她備了許多取暖用品,可那個時候她卻不領情。總是在雪天跟著丫頭出去亂跑,堆雪人,扔雪球,常常在外麵玩的熱火朝天,回屋便將棉服脫掉,也因為忽冷忽熱的緣故,她總是生病,父親常常會生氣的罵她,可卻也心疼她,經常是一邊責備她,一邊卻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寵著她。
咚咚咚,響起一陣叩門聲。
素依收回思緒,問道:“誰?”
那人卻並不回答,隻一味的叩著門。
素依連忙起身去開門,卻在開門見到那人的一瞬間愣在了那裏。
“我可以進去嗎?”弘晝溫柔地笑了笑,說道。
素依回過神來,忙要俯身行禮,弘晝卻拉住了她,“又沒有旁人,不用多禮了。”
素依頓了頓,側了側身子,躲開了他的手臂,心中卻開始不安起來,觸碰到他含笑的目光連忙低下頭來,咬了咬唇,輕輕說道:“杏兒不在。”
弘晝眼底的笑意頓時便隱去,浮現出一抹苦色:“我是來找你的。”
素依抬眸望了他一眼,沉默不語。
“還是不準備讓我進去嗎?”弘晝勾唇笑道。
素依囁嚅道,“奴才一個宮女,寒室簡陋恐有不便。”
弘晝卻抬手放在唇邊哈著氣,連連跺著腳,哆哆嗦嗦地笑道:“可是外麵很冷哎!”
素依這才注意到他著了件墨色的貂皮鬥篷,肩上落了不少的雪,鼻尖凍的發紅,嘴唇發紫,想了想便讓了開來。弘晝走進屋子裏,順手將房門吱呀一聲關上,素依一震,睫毛輕輕顫抖,卻並未說話。
弘晝站在她麵前,微微俯身,素依駭然一驚,忙退了一步,弘晝卻撲哧一笑,揚了揚臉,“幫我把這鬥篷取下來。”
素依這才鬆了口氣,抬手向他頸間摸去,弘晝低頭望著她,一言不發,若她能嫁給他,那麼此情此景便是歸於生活瑣事,她親手替他整理衣衫,那樣的日子該有多快活?素依卻覺得忐忑不安,雖未去瞧他的眼神卻知他定是望著自己的,臉頰不由得慢慢染上尷尬之色,好不容易將鬥篷解了下來,素依抖了抖上麵的雪,搭在衣架上,又到床邊執了個手爐遞到弘晝麵前,說道,“炭火用完了,內務府的份例還沒有下來,你拿著這個暖暖吧。”
弘晝伸手便去接那手爐,卻是覆在素依手上,素依一驚手裏的手爐便跌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可弘晝卻仿佛並未聽見,他握住素依的手,皺了皺眉:“怎麼你的手這樣涼?”
素依輕輕一掙,弘晝便鬆開了,素依退了一步,垂首說道:“奴才自幼體寒。”
弘晝望著素依:“我明日讓他們給你送些炭火來。”
“不必了,奴才一個宮女承受不起。”素依說道,卻並未抬頭。
弘晝也不再說話,他笑了笑,說:“你瞧我今日有何不同?”
素依心中疑惑,卻見弘晝在他麵前撐了撐手臂一副由她打量的模樣,素依見他著了件海棠的棉袍,披領是黑色的狐狸毛,馬蹄袖端是薰貂,繡紋兩肩以及胸前用金線繡了正龍,襞積行龍,其間綴以五色雲紋,袍子是親王平日裏常服款式,並未見有何不同,素依搖了搖頭,表示並不知曉。
弘晝歎了口氣,略顯失望,手撫上腰帶的凸起紋路說道:“這是你繡的吧?”
素依啞然一驚,她瞥了眼弘晝腰際的錦帶,急忙說道:“不是我,是杏兒繡的。”
弘晝笑出了聲,一臉的得意:“杏兒有幾兩重我還是知道的,這樣細膩的活兒她做不來的。”
“你繡的卻借她之手交給我,其實你對我早有心意,對不對?”弘晝垂眸望著她,一臉的狡黠。
素依搖了搖頭,低低說道:“不是,這是杏兒的心意。”
弘晝臉色黯然,他怎麼會不知她對自己毫無心意,一個女子是否心儀與你,看她的眼睛便知道,可她望著自己的時候從來都是一副疏離的模樣,哪裏有杏兒眼裏的光芒,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飛蛾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