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失身(二)(2 / 2)

顧諺昭眼神迷茫的望著他,他嘴唇噏動不住的說著什麼,可他卻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前麵幾步便是緊閉的房門,一道門,卻隔絕了他與她的今生今世,他再也不能奢望,再也不敢奢望,她真的成了雲間的一片風,他想抓也抓不住。

“顧大人,顧大人……”吳書來晃了晃他的手臂。

顧諺昭揮開了他的手,緩緩地轉過身卻見弘晝呆若木雞地立在那裏,遲疑間弘晝卻猛然衝上前來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向院子裏衝去,顧諺昭也不掙紮由著他拖著自己衝入雨中。

行至池塘邊,弘晝猛然放開了他,顧諺昭趔趄了幾下方穩住身子,暴雨傾瀉,豆大的雨珠打在臉上,幾欲使人睜不開眼睛,顧諺昭怔怔地望著弘晝,弘晝胡亂地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來回踱了幾步,猝然便一拳揮在顧諺昭臉上,顧諺昭退了一步,弘晝卻又上前抓住他的前襟,吼道:“為什麼不帶她走?”語畢,又一拳打在顧諺昭的小腹,“為什麼不帶她走?”

顧諺昭彎身捂住腹部蹙眉卻不說話也不還手,弘晝提起他的身子,怒瞪著他:“她有今天都是你造成的!你原本可以帶她遠走高飛,可是你卻放棄了,顧諺昭!是你,是你親手把她送到皇兄的身邊,是你親手推開了她。”

顧諺昭仿佛一具軀殼,由他提著,目光呆滯,眼神空洞,望著他的眼神弘晝忽然心生不耐煩,驟然便甩開了他,顧諺昭無力地攤倒在地上,興雨霈霈,天地蒼茫,條條銀絲將天地連成了一片,顧諺昭微眯著眼望著蕭索黯淡的天空,這場暴風雨,何時才到盡頭呢?

如果這隻是黃粱一夢,那該有多好?

一夕風雨至,世事兩茫茫。

晦暗不明的天空仿佛沒有盡頭,雨水不停地飄落,敲擊在青石的磚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顧諺昭直勾勾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衣衫早已濕透,臉上也全是雨水,就連那雙清澈的眸子此時也是迷蒙一片,到底滲入鬢角的是淚水還是雨水他早已分不清了。

六月時節,暴雨傾盆,他泡在雨中,卻如墜冰窖,整個人似乎都沒了溫度,隻覺得四肢百骸,連著呼吸都是沉痛的。心仿佛被人生生掏走了一塊,鮮血淋漓,痛不可遏,似痛卻又甚痛,痛不欲生也不過如此。他此生還有什麼可期待的?失去了她,此生已然了無生趣,真叫人覺得可笑!他顧諺昭自恃文武雙全,卓越非凡卻還是擋不住這蕩蕩天恩,悠悠皇家,他該恨嗎?恨誰?是這不公的命運?還是皇帝?亦或是他自己?他是該恨他自己的,她不願他冒險,他便真的舍她在宮裏舉步維艱,小心翼翼地行走,但凡他能堅持一下,也許便不是這般結局了。

天際忽然出現了素依的麵容,她低頭淺笑,她莞爾一笑,她羞赧一笑,她輕輕蹙眉,她微微咬唇,她默默垂淚,她溫柔地喚他:“景寒……”她笑顏如花地望著他,顧諺昭揚了揚手臂想去撫摸她,她卻突然變了臉色,目光哀戚,聲音冰冷:“我恨你……我恨你……”

顧諺昭心痛難忍,低吼道:“不……”

素依卻又恍然消失,天空又變成陰暗的一片,隻有冰涼的雨水簌簌而落,他依舊揚著手臂卻隻是虛空,良久,呢喃道:“素依……”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雨水未歇,整個世界仿佛籠在一片迷霧之中,叫人望不清,摸不透,恍惚間,唯有聲聲低喚,如泣如訴,如歎如傷,如夢又如囈……

“張太醫,他怎麼樣了?”嵇璜立在床榻一旁,緊張地盯著床上閉目昏迷,臉頰潮紅的顧諺昭,又急忙向替他診脈的張太醫問道。

張太醫細細瞧了一番,方說道,“想是方才淋了雨,發了些燒,得了溫病。並無大礙,我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帶了些藥丸,你待會兒用溫水喂他服下,若是到正午這燒還不退,你再來尋我。”說完便用手掩住嘴唇打了個哈欠,他好夢正酣卻被吵醒免不得有些不耐煩。

嵇璜點了點頭,心中的緊張方卸下了些。他本來是在屋裏臨摹王羲之的書法,等到了夜裏顧諺昭還未回來,心中疑惑便出去走了走,沒成想卻看到他渾身濕透地躺在雨中,已然陷入了昏迷之中。他便去請了張太醫來瞧,可心底卻是謎團重重。他這場病,實在來得蹊蹺。他出去了這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嘴角的淤青又是怎麼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