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依見他眉峰微蹙,聲音含糊地如同一個孩子,不由得啟唇便笑了起來,弘曆怔怔地望著她,她笑的那樣開心,那樣純粹,潔淨的仿佛半點塵埃也不曾沾染,他幾乎要以為這是一場夢了,他從未見過她露出這樣的笑容,在他麵前,她從來都是安安靜靜的,就連微笑也帶著些許牽強,可這一刻她的笑容卻大放光芒,他隻覺得滿夜空的星辰全都隱在她的笑容之中了,流光溢彩,隻讓他覺得怦然心動。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天氣晴朗,萬裏無雲,天空藍的如一塊透明的水晶石,一片雲朵也沒有。
顧諺昭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西南苗疆叛亂,皇上似乎有意叫他前去,可這聖旨終究沒有下來,他心中不免有些擔憂。她進宮已經半月有餘了,可宮裏並未聽到下旨封她為妃的消息,他叫母親去向表妹打聽,表妹隻說皇上身體不適,連日來未寵幸任何後宮,他心中萬分詫異,皇上到底是什麼心思?他始終無法猜透,若是皇上隻是一時心血來潮,那麼她將來還是會與其他宮女一樣出宮,可若是皇上真對她動了心思又為何不封她為妃?
正胡亂的想著忽然間聽到一陣悅耳的琴聲傳來,抬頭便瞧見“聚寶閣”的牌匾,那琴聲悠揚婉轉顯然是從這店裏傳來的,隻一遲疑便走了進去,他是店裏的常客,小二見了他忙招呼他坐下便去後堂請老板,那老板是一個不惑之年的男子,見到他便拱手笑著打著招呼:“顧公子有些日子沒來了……”
顧諺昭也抬了抬手,微微笑著,應道:“近來公事繁忙,齊老板生意興隆。”
那姓齊的老板揮了揮手:“托顧公子的福,還算可以。對了,顧公子,您前段日子在我這裏定了一把“青霄傲雪”,那琴早已經到了隻等著公子您來,不知公子可要現在帶走?”
“那琴呢?”顧諺昭問。
“常生,把‘青霄傲雪’拿來”齊老板對內堂喚道。
卻聽到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從裏麵傳來:“琴在我這裏。”
顧諺昭正疑惑便瞧見那女子從後堂走了出來,卻是那日在船上彈琴之人,女子見到顧諺昭顯然也是一驚,說:“顧公子也在?”
顧諺昭起身頷了頷首:“原來是富察小姐。”
富察芷珊不由得勾唇一笑,說:“顧公子客氣了,老板,這把琴我要了,給我包起來吧。”
那老板麵露難色,尷尬地說:“姑娘,真是對不住了,這琴是顧公子訂的。”
“噢?竟是顧公子的?”芷珊有些吃驚。
顧諺昭點了點頭,這琴他原本是打算送給素依的,可如今這琴已做好,卻再也無法送給她了,心中頓時一痛,淡淡說道:“既然小姐喜歡,那便讓給小姐好了。”
芷珊心中雖十分喜歡卻終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怎麼好奪人所愛?”說雖如此,卻是眉眼具開,臉頰慢慢升起一團醉紅。
“姑娘琴藝斐然,唯有姑娘的天籟之聲才配得上這把青霄傲雪。若是在我手中著實是暴殄天物。”顧諺昭淺淺一笑。
富察芷珊聽他如此誇自己,隻覺得又喜又窘,臉頰愈發的滾燙了起來,麵前的男子隻著了一件簡單的月白緞繡蘭芝的長衫,卻是說不出的俊雅卓然,溫潤非凡。
顧諺昭望著她,她抱著那把青霄傲雪,含羞帶喜地站在那兒,他竟恍如生了一種錯覺,心神一動上前一步,喃喃道:“素依……”
芷珊迷茫地望著他,“嗯?”
顧諺昭頓時便清醒了,握緊了拳頭,淡淡說了句:“我還有事,就失陪了。小姐請自便。”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店子。
富察芷珊狐疑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他方才好像有些茫然,他分明是在叫著誰的名字?可是那個人是誰呢?
齊老板見顧諺昭已經離去,便吩咐著手下去將琴包了給芷珊,見芷珊望著顧諺昭的身影出神,便說道:“小姐竟認識顧公子?”
見芷珊點了點頭,齊老板又說:“那小姐應該也認識沈姑娘吧?”
芷珊卻不知道,“哪一個沈姑娘?”
齊老板笑了起來:“看來小姐是不認識的,這琴原是顧公子為沈姑娘定的,可後來沈姑娘家裏出了事便進宮做了宮女,顧公子這才把琴讓出來。”
芷珊聽他說完極為震驚,他竟有了心上人……無端端的便覺得煩悶起來,齊老板還在說著他們曾一起來店裏把玩的趣事,她卻一句也沒有聽進去,耳中隻有知了聒噪的鳴聲,一陣接著一陣,直擾的人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