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依胡亂的擦了擦手心裏的汗,見一個小太監打起竹簾,忙理了理衣裳垂首走了進去。
內殿中央的牆麵上懸了一張翡翠嵌綠鬆石的紫檀八扇掛屏,午後的陽光透過竹簾的空隙照在那掛屏上流光溢彩,璀璨的耀眼,素依微微眯了眯眼睛,屋子裏置了大盆的冰塊倒是比外麵要清涼許多,鎏金銅香爐裏燃了檀香,輕輕淡淡的傳來,素依見太後正坐在西側的榻上飲著茶,兩側各立了一個宮女正給她搖著扇子,忙行了個禮:“奴才素依給太後娘娘請安,恭請太後萬福金安。”
等了良久卻未聽到太後叫她起來的話,她隻得安安靜靜地跪著,又過了一會兒額際已經滲出了些汗水,膝蓋上也是酸疼這才聽見太後慵懶的聲音響起:“抬起頭來,叫哀家瞧瞧。”
素依心中咯噔一下,越發覺得心跳的快了,隻得緩緩地抬起頭,隻見太後著了件淺綠色緞繡博古花卉紋袷袍,蘇繡的紋路,繁複的八組插花古瓷瓶博古紋飾,倒顯得極為端莊高貴,頭上隻戴了鑲嵌珍珠的金鈿,並無其他多餘頭飾,耳上是幾顆圓潤的南珠點綴的墜子,太後見她一副神色不安的模樣,便用手輕輕撫了撫鬢角,那手指上戴著鎏金鏤空嵌紅寶石的護甲,卻是鮮血一般的紅潤,幽幽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說:“瞧這孩子,怎麼竟怕成這樣?”
素依卻不曉得她的笑容是何含義,不敢應聲,又聽太後說:“你父親是沈衛忠?”
見她提起父親,素依心中微微一痛,低聲答道,“回太後娘娘的話,正是。”
“想不到沈大人竟有如此標致可人的女兒……你父親的事哀家也聽說了,雖然經曆了一番折騰好在皇帝到底是為你父親平反了案子,沈大人若泉下有知,也當瞑目了。”太後淡淡地說。
素依聽她語氣如此輕薄,心中卻是酸澀的難受,人都已經沒了即使平反了案子又如何?那些虛名能換回父親的命嗎?
“你在禦前服侍皇帝多長時日了?”太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藕色衣衫上,不由得微微一滯,眼中迸發出絲絲冷意,她身上的衣裳明明就是普通宮女宮裝的樣式,可是用料卻是上好的天蠶絲,天蠶絲……整個宮裏也不會超過三件,他對她竟到了如此地步?眼中的厭惡再難掩飾,高聲問道。
素依心知此來的目的,可卻沒想到太後竟那麼快就提了出來,微微一怔,繼而說:“奴才自萬歲爺登基便進了養心殿,已是半年有餘了。”
“噢……嗬……那日子也不短啊!”太後對著身旁的宮女笑了笑,那宮女也微微勾唇,顯然方才去請她的宮女便是太後跟前的親信。
素依卻覺得心突突地跳了起來,太後不鹹不淡的一抹淺笑卻叫她心中忐忑不安,又聽太後說道:“既然在皇帝身邊待了那樣久,該懂的規矩自然是已經明白了吧?”
那最後一句話卻是拉的極長,語氣裏的不悅昭然若揭,素依匆忙便俯身下去,輕聲道:“奴才謹聽太後娘娘教誨。”
“你隨著皇帝微服出巡伺候皇帝,怎麼竟把自己個兒也獻給了皇帝?”
“奴才不敢……”素依心中一驚,臉色煞白一片,顫聲說道。
“不敢?哼……那皇帝怎麼回宮那麼長時間也未翻任何一個嬪妃的牌子?”太後冷冷一笑,說道。
素依跪在地上,隻覺得一顆心好像懸了起來,又驚又懼,身上的衫子幾乎被汗水浸透了,黏黏的貼在身上,本是夏季裏,可她卻覺得刺骨的寒冷。
“你以為皇帝沒把你擺在台麵上哀家便不知道嗎?你勾引皇帝那些個把戲哀家知道的一清二楚,不過是不想跟皇帝慪氣,他既喜歡你,要你替他暖床,哀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也過去了,可你也太沒規矩了,你父親沈衛忠那原來也是朝中大員,你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怎麼一點分寸也沒有?”太後站了起來,走到她跟前勾起唇角,可狹長的鳳目中卻殊無笑意。
那語氣是那樣的諷刺厭惡,眼神又那樣的幽冷,饒是素依再如何淡然也終究無法裝出一副無謂的模樣,她緊緊地咬住嘴唇,臉色蒼白如紙,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顫抖,眼底的霧氣卻越積越多,一顆心早已被她字字如刃給刺的千瘡百孔,她又氣又痛,卻終究無法爭辯,隻能由著那一把把匕首插在自己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