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蝶飛舞,楊柳曳地,燕囀鶯啼。
不知不覺便已經入夏了。
雖是初夏時節,可空氣裏已是熱氣蒸騰,動輒便是一身細密的汗珠,到了傍晚時分這熱氣終是散去了一些。
自從身子慢慢顯懷之後,素依總是不大出來的,應該說自從她封嬪之後就一直不喜出來走動,雲柔不知是何原因,秋若心中卻十分明了。顧諺昭自戰中失蹤至今始終音信全無,想來便是凶多吉少了。秋若心中亦是十分的惋惜,那樣俊逸非凡的一個男子,人生才隻短短二十載便已結束,英年早逝的年少將軍便是陌路之人也會覺得可惜何況素依與他之間還有那些千絲萬縷牽扯不斷的情緣……
這日的午膳是秦漢親手準備又親自送來鍾粹宮的,素依微微吃了些,意外地並沒有吐出來。到了酉時,雲柔央求她出去走走,她終是點了點頭。
隻這一個動作便讓秋若跟雲柔欣喜若狂了,兩人忙著去拾掇遮陽傘又忙著讓長喜準備瓜果點心,素依見她們這樣不由得揚起一抹淺笑:“不過去禦花園逛逛,你們準備那麼多東西做什麼?”
幾個月來,第一次,素依展顏歡笑,雖隻是一抹淺笑卻足以讓秋若與雲柔激動萬分了,就連長喜也說:“主子,從長喜跟您回來這是第一次見您笑呢……您笑起來真美……”
素依莞爾一笑,道:“近朱者赤,在景陽宮時你可不會說這些話……”
長喜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秋若笑了笑:“主子笑起來本就極美,小喜子說的可是實話……”
素依無奈地搖了搖頭,秋若攙著她,雲柔緊跟其後,長喜在旁撐著傘,徐徐地朝禦花園走去。
初夏時節,酉時光景熱氣已經褪去了大半,陣陣涼風襲來清爽宜人。
雲柔正指著禦花園中盛開的鮮花對素依說著,秋若忽然說道:“主子……”
素依望著她,雲柔也噤了聲,順著秋若的目光隻見回廊盡頭的迂回處是一方小小的涼亭,此時那涼亭中正坐著兩個人,周圍隨侍的太監宮女一群,那禦用的明黃色在陽光下流轉著奇異的光輝,素依嘴唇微揚,聲音低的如同耳語:“我有些累了……回去吧……”
雲柔見狀便對秋若使了個眼色,秋若的臉色亦的尷尬一片,那情景若是她不出聲待她們走的近了主子不是更難受,心中暗自懊惱起來,既是來禦花園該提前讓長喜來瞧瞧的,隻怨自己沒有考慮周全。
雲柔見素依默不作聲,便秀眉微挑,出聲說道:“主子,咱們才剛出來為何要回去啊?”
秋若歎了口氣,瞪了雲柔一眼,心道雲柔怎的如何不知分寸,果然素依並沒有說話,秋若拉住雲柔立在原地見長喜攙著素依隔了她們一段距離,方道:“你這妮子,怎麼如此不知輕重?萬歲爺跟福常在坐在那裏,主子如何能去?若是去了,難不成要主子看萬歲爺與福常在柔情蜜意嗎?”
雲柔撇了撇嘴,道:“我就是看不慣雪焉那趾高氣揚的模樣,雪焉不過是一個常在見了咱主子還不是要行禮……再說,萬歲爺平日裏最常去的不還是咱們鍾粹宮?雪焉那裏他平日才去幾次……”
“萬歲爺平日一次都不去也好,可這次偏叫主子瞧見了,不是叫主子傷心嗎?”
雲柔無奈:“可我覺得萬歲爺心裏是有咱們主子的……”見秋若依舊瞪著她,隻好軟聲說道,“哎呀……我知道錯了嘛……”
秋若搖了搖頭,疾步追了上去,雲柔撇了撇嘴又回身憤憤地瞧了眼亭子下的兩人快步追上秋若。
蟬吟人靜,殘日傍,小窗明。
秋若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執了一個花繃子正在刺繡,離她不過幾步路的地方便有一顆碩大的合歡樹,濃密的葉子舒展開來,樹下的搖椅上躺著一個人,正是素依,隻是她雙眸緊閉似在假寐。
雲柔從屋子端了一個翠青的碗放到那搖椅旁的桌子上,然後走到秋若跟前低聲說:“你還沒繡好啊?”
秋若笑了笑:“已經快了……”
雲柔接過花繃子打量了一下,道:“你繡工真好,將來的小阿哥戴上一定很好看……”
秋若淺淺一笑,不置可否,卻聽見前麵傳來一個壓低的咳嗽聲,不由得跟雲柔交換了個眼色,兩人連忙起身,接著便看到弘曆著一襲玄色的納繡十二章龍紋的袍子由三兩個小太監簇擁著走了進來,秋若與雲柔忙俯身請安,弘曆揮了揮手示意她們出去,偌大的庭院一時寂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