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6聯接的橋在哪裏(1 / 2)

這一夜,常寧睡得很香,很難想像,他是在王群驥書房裏的行軍床上渡過的。

王群驥並沒有把昨晚的談話深入下去,而是恰到好處的停止在關鍵的地方,留下了給常寧思考的餘地。

其實,包括上一次在安山省開會時受到召見,加上現在,常寧總共才兩次近距離接觸王群驥,可在常寧的心裏,仿佛是神交已久似的,根本沒有話不投機半句多的窘境,相反,雙方都很透明,都能明白的理解對方的意思,常寧知道,這既是王群驥慣有的坦誠,更是一種有意的試探。

這次來到東海市晉見王群驥,也是對上一次王群驥召見的回應,還是老爺子說得對,王群驥以長輩之尊,主動發出示好之意,其中充滿多種因素,有王群驥作為上位者對晚輩的提攜,也有他對自己為人處事的肯定,也有出於對寧家的尊重,同時,常寧敏銳的感到,更有王群驥對自己派糸的深遠憂患。

什麼樣的處境,決定了什麼樣的心態和行動,大凡比較成熟的政治家,最具領袖的氣質,恰恰就是審時度勢,人生的道路不是一條單行線,一條路走不通的時候,你其實可以稍息或轉彎,成功的時候,不要忘記過去,失敗的時候,更不能忘記還有未來,官場猶如商場,你可以掌控努力與投資,卻無法掌控結果,得意的時候多找條出路,失意的時候才會有自己的退路。

常寧是被一聲清脆的尖叫驚醒的,因為他睡得很沉,甚至不知道這聲驚叫所蘊含的意義。

他躺在行軍床上,還在繼續昨晚的思考,曾幾何時,他經常被紅顏知己們譏諷成不會思考的人,現在,他是不是有點政治家的感覺了呢?

和自己一樣,王群驥主動折節相交,也是在為他背後的家族未雨綢繆,京城程家,也曾比肩寧家,這些年有些青黃不接了,常寧聽老爺子說過,寧家與程家在曆史上素無瓜葛,屬於井水不犯河水那一類,僅有的來往,也隻有小範圍的合作互動,象那種互相拆台的,還從來沒有發生過,在當今掌控大勢的七大常委中,恰恰就沒有程家的人,坊間觀察家認為,程家有被邊緣化的危險。

據說程老出身軍界,功名顯赫,卻也有人生一大憾事,程老夫人一口氣生了七個女兒,當年有‘程家七仙女’美譽,可楞是沒有生出一個將軍胚子,七個女婿四個從軍三個從文,事業上倒是均有成就,無奈和平年代,軍人隻能站在第二排或第三排的地方,程家的衰退,符合一般的客觀規律。

王群驥是程老的大女婿,在程老眼中,也是七個女婿中的翹楚,程老一心希望延續自己在政壇的香火,於是,才有了十五年前王群驥棄甲執筆的舉動,當年的大軍區政治部主任,變成了現在的封疆大吏。

窗戶竟然是開著的,帶來了秋天落葉的聲音,早晨像露珠一樣的新鮮,透過開著的窗戶,天空散發著柔和的光輝,澄清而又縹緲,正如望著碧海,想著一片白帆,院子裏鳥的鳴叫吟唱,催促著常寧開始新的一天。

常寧下床穿好衣服,揉了揉眼睛,還在想著一個纏繞多時的難題。

現在這種來往隻是表麵的舉措,一種做給別人看的形式,膚淺而脆弱,老爺子說過,政治上的結盟,需要共過生死患難才最為牢靠,要麼有一個長期的共同利益維糸,或者麵對共同的強大的敵人,或者建立在長期的不斷的合作基礎上……現在還什麼都不是啊。

兩個彼此懷著友好之心的人,站在河的兩岸向對方招手,迫切需要一個交通工具讓兩人走到一起,需要一隻船,或一座橋,可是,聯接的橋在哪裏?

這時,客廳裏傳來了說話聲。

“老爸,書房裏的人是誰?”陌生的女孩的聲音。

“是你爸的朋友。”這聲音常寧聽過,王群驥的夫人程研,東海大學的法學教授。

“朋友?我怎麼不知道呀,好大的麵子,我們都不讓隨便進的書房,倒讓外人睡在裏麵。”

一陣報紙的翻動聲,“哈哈,人家是寧州市市長,比你丫頭麵子大吧。”

“市長?看著還是個毛頭小夥子麼。”

常寧聽著發笑,自己都三十五歲了,怎麼還像個毛頭小夥子呢,聽聲音,估計是王群驥的某個女兒了,王群驥繼承了他老泰山一個傳統,隻生女兒不生兒子,聽說也有半個娘子班的規模,翁婿二人家中千金滿屋,曾為京城的一段佳話。

拉開一條門縫,常寧偷偷的窺視起來。

王群驥兩口子分坐在兩張沙發上,一個在看報,一個在喝茶,在兩張單人沙發之間,是一個女孩的背影。

這是一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姑娘,高挑的個兒,結實,健美,圓臉蛋潤潤的,微微卷曲的黑發攏在腦後,紮成兩根小辮子,輕巧地垂掛著,眉毛如線,細長的雙眼閃動著爽直的、熱乎乎的目光,未言先笑,語言也帶著笑,像唱歌似的,她走路時把身子的重心放在足尖上,總像要蹦跳、要飛的樣子,一眼就可以看出,這是個純真而歡樂的女孩子,充滿著青春的活力和蓬勃的朝氣,可奇怪的是,她那過分素淨的打扮,與她的外貌很不相稱,也和那些愛漂亮的女孩迥然不同,一件白色的羊毛衫,草綠色的長褲,脖子上的紗巾也是白的,紮小辮的頭繩是根黑色毛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