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送親不易(三)(1 / 1)

黎明還沒有到來,在南湘城最精美的院子裏,一盞燈亮得清幽。燈旁的躺椅上虞子琛披著白袍翻著書頁,他一向淺眠,每晚隻睡兩三個時辰。屋外一聲喜鵲的叫聲,他微皺了眉頭,說了句“出來吧。”

一身黑衣的男子似乎是從黑夜中變幻出來的,就在燈後,低首稟報,“少帥,穆達鎮來信了,端木小姐的貼身丫鬟遇害了,送親隊伍已經折返,看路徑是回臨蘇的方向。”

虞子琛合上書擱在一側,一個起身,白色長袍滑落在躺椅之上,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於肩上,鳳眼微微上翹,嘴角卻顯出一絲失望,“原來端木二小姐也不過如此,倒是我高看了。”

“少帥,我們要不要派人現身,護送端木小姐前來?”

虞子琛指尖滑過唇邊,眼睛裏有閃過什麼,最後隻輕輕歎息,“良辰吉日在即,端木家尚未把新娘送到,若太後怪罪我還有理逃脫,可端木家定是要擔罪名的,端木老爺也是真心要助我虞家才會攤此禍事,我怎能坐視不管,明日準備好人,我親自去接那個膽小如鼠的女人。”

黑衣人又回到了夜色中去,沒有一絲存在過的痕跡。虞子琛重新躺下看書時,此時太陽還沒有升起,但是穆達鎮的天空已經有了微微的亮光,一些早起的作坊已經開始了勞作,這座小鎮重新有了聲響。

進鎮子送完菜蔬的農夫坐在車頭,甩著鞭子,歡快地朝著鎮外奔去,今天是他娘生辰,和娘子說好了送完菜就得早早回去。出了鎮子不多久,他便讓馬停了下來,翻了幾下菜筐子,朝四周看了看,“這裏沒有旁人,你快出來吧!”

一個腦袋伸了出來,頭頂上還有爛菜葉子。髒兮兮的臉上是故意摸上去的灶灰,可那雙眼眸還是靈光得發亮。任誰也看不出這就是臨蘇端木家的二小姐端木清讓。昨天她讓店家的女兒穿上她的衣服戴上她的麵紗上了馬車,裝作受到威脅不得已返回臨蘇的模樣。因為不確定那些躲在暗處的人是否已經離開,她躲在客棧的廚房等著清早進鎮子送菜的馬車,由客棧的老板安排躲進馬車裏,出了鎮子。

“你往南走,一直走,過了兩個鎮子就是南湘城了,走官道腳步子快點也就三日功夫,要想躲人走那邊的林子安全些,不過要翻座山,山裏陡得很。”

“山裏陡,我走不來,到了前麵鎮子我租匹馬步子能快些。”清讓給了一錠銀子農夫,“莫要與任何人說起我。”

農夫點頭應承,客棧老板是他的老主顧,老板交托的事他自然是不敢怠慢的。收好銀子,農夫跳上車,甩著鞭子哼著小曲,繼續往家裏趕。清讓整整衣服,瞧了瞧眼前的路,如今天已經大量了,而旁邊那林子還幽深得很,她避開了官道走進了林子。從此刻開始她不能相信任何人,因為她答應過雲澤,一定會平安無事在南湘城外會和。

樹林裏雜草比清讓更高,她每一個步子都邁得不是很輕鬆,就這樣一直朝著南麵走了一個多時辰也不敢停下來歇息一會兒。日頭越來越高,汗水將清讓臉上的灶灰化開了,她掐算著時辰,知道大哥他們如今已經遠離了穆達鎮,但那些人應該也快看出了馬車中是嫁新娘,她交代了大哥,無論如何,隊伍在今晚會重新返程去南湘,嫁妝不能錯過吉時,新娘也不能錯過,對於她來說相對安全的隻有這一天一夜的時間,她必須多趕些路。

清讓的包裏有幾個饅頭,她在溪水邊,就著溪水吃了一個,望著水中髒亂的自己,再望向麵前要翻閱的山嶺,她有過想要放棄的念頭,就算真的回了臨蘇爹也會護著她的,可就是想到爹會護著她,她怎麼忍心身子不好的爹再為她奔波。洗了一把臉,她又重新站起來繼續趕路。

對於清讓來說,最恐怖的就是要在這山裏過夜,白天聽聽鳥叫還覺得有些情趣,可半夜聽野獸的低吼,心裏還是慎得慌的,她取出火折子生了篝火,路上有看到野果子便摘了幾個,因為又渴又餓她也顧不得有沒有毒,在衣服上擦擦就啃了。

一直望著四周,就怕什麼時候來個什麼野獸把自己吞扒了,或許是一路走得太累,如今又太過緊張,她靠著大樹不久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似乎是夢,她聽到了熟悉的笛音,那樣優雅爛漫的曲子聽得心窩裏暖暖的,夢裏的她還穿著娘做的新裙子,哥哥在後麵追著讓她跑得慢些,而她舉著那本琴譜一直嚷著七哥七哥,梨花樹下那個少年卻一直背對著她吹笛,不曾回眸看她一眼。

夢裏是笑,夢外卻是一滴清淚從眼角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