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主要還是因為前段時間那一連下了將盡一個月的大雨。
雖然大家都搶在地裏的稻子被雨水給泡爛之前給收割了回來,但這能收回來的終究有限。多少人家根本連最初的本錢都沒撈回來。
六叔一家子還是最先一波出動的,到頭來也就弄到了一點夠他們一家人吃的口糧。多的就再也沒有了。
不過好在,朝廷也體諒老百姓的困難。所以知府大人在水災過後,就上書朝廷,請求減免治下老百姓們今年的稅賦。朝廷也同意了,隻意思意思的收了兩成的稅賦。
這樣一來,雖說交了賦稅後大家的日子不太好過,可隻要省著點用,終歸餓不死人就是了。隻要等到來年麥子一熟,大家還是能吃上一口飽飯的。
消息一出,老百姓們都歡呼雀躍,嘴裏大喊皇上英明。
但是,和他們相反的是——老族長家裏卻是一片愁雲慘淡。
“哎!”
明明頭頂上掛著一輪明晃晃的大太陽,可是老族長的心情卻怎麼都陽光不起來。
他坐在搖椅上,重重的歎了口氣,然後才慢慢抬起頭。
在他跟前,一眾兒孫全都眼巴巴的看著他。
“爹,現在怎麼辦?”黃鬆也沒了往常吊兒郎當的模樣,而是一臉焦急的看著他。
老族長又歎口氣,他把目光投向門口。“遠小子哩?他怎麼還沒回?”
話音剛落,就看到孫子黃遠冷著一張臉回來了。
在他身後,依然是空蕩蕩的。
老族長眼底浮現一層陰影。“他們又不肯來?”
黃遠點點頭。“文成說,他媳婦懷孕了,這些日子身子不自在得很,他得陪著,就沒空過來了。至於那些地裏的收成,就按照老規矩,咱們家收了一起送去他們家就行了。他相信咱們,肯定不會蒙騙他的。”
一席話,讓滿屋子的人臉色都變了。
“成小子他這話什麼意思?”黃鬆急得低叫,“老規矩可是要把地裏六成的收成都交過去!今年村子裏遭了災,大家夥收上來的糧食都不夠填肚子哩,就連朝廷都少收稅賦了,他憑什麼一點都不降?他這是想活活餓死鄉親們嗎?遠小子,你到底有沒有和他把話說清楚?”
“我倒是想和他說清楚哩!可他根本都不聽我的啊,我才剛開口,他就把那一串話扔出來了。人家就把我往外趕。我還想多說兩句,可根本就沒機會!”黃遠也一臉無奈,“爹,爺爺,我發現這姓文的現在是越來越不把咱們給當一回事了哩!”
他當然也早發現了。
隻不過,在當下這個節骨眼上,文成一點都不體諒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鄉親們,還一門心思的想著剝削他們的血汗,這一點還是讓老族長心寒不已。
他死死抓住手裏的拐杖不說話。
黃鬆越想越氣。“不行,我得去找他問清楚!都是鄉裏鄉親的,他能有錢去考秀才、考舉人,那還是我們家給出的錢哩!現在他也才攀上了縣太爺,憑什麼就不把咱們當一回事?我要當麵問問他,看他到底還有沒有良心了!”
說著,他就要往外跑。
“鬆小子,你給我站住!”這個時候,卻聽老族長一聲低吼。
黃鬆氣得回頭叫。“爹,都這個時候了,你幹嘛還護著他?你信不信,要是咱們真照他的說法去挨家挨戶的收糧食,村子裏鄉親們的唾沫能把咱們都給活活淹死?”
“我當然知道,我也沒打算許他這麼幹。”老族長慢聲說著,他慢慢扶著拐杖站起來,“不過,你們去和他說沒用,現在隻能我出麵了。”
“可是,他根本就不肯過來了呀!”一個小孫子又小聲咕噥。
“他不來,那我就去找他!”老族長立馬就說。
“爹!”
“爺爺?”
一眾兒孫聽到這話,他們都驚呆了。
黃鬆也嚇得臉都白了。“爹,這怎麼行?您是長輩,又是他們文家的恩人。於情於理,那都該是文成主動過來拜望你才對啊!以前他不也都是這麼幹的嗎?”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老族長慢聲說著,“現在已經和以往不一樣了。他是舉人老爺,我一個平頭百姓,主動上門拜望舉人老爺,這沒什麼不對的。”
道理這麼講是沒錯。可是,文成就算是舉人老爺,那也是他的小輩啊!憑什麼要他一個長輩主動上門去求見他?
他要真這麼幹了,那他這個族長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一群兒孫都不樂意。
可老族長畢竟威嚴還在。他年紀又大了,一旦發起火來,兒孫們也都扛不住,隻能乖乖跟著他一道出門,往文家那邊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