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一聽韓約說要把她家的饅頭全包了,馬上就喜笑顏開,一邊跟韓約說著吉祥話,一邊替韓約把鋪裏的二十來屜饅頭都包了起來。
“這些夠了?”一個大內侍衛小聲問韓約。
想到城外官道上的流民,韓約頭疼道:“這些不夠人塞牙縫的。”
幾個大內侍衛都不吱聲了。
老板娘把饅頭包成了五個包,很有眼力勁地沒把饅頭包遞給韓約,而是把這五個饅頭包遞到了大內侍衛們的手上。
韓約給了老板娘錢,轉身就上了馬。
老板娘站在鋪前看韓約幾個人又往城外走了,老板娘不用想也知道,這幾個官家人是給城外的流民送吃的去了。
“又是往城外送吃的去了?”相鄰鋪子的婦人走到了老板娘的身旁小聲說道。
老板娘說:“應該是,不然那位大人買二十來屜的饅頭做什麼?”
相鄰鋪子的婦人搖頭歎道:“我聽我家相公說了,城外的流民上萬呢,那些饅頭能救幾個人啊?”
老板娘說:“不管那位大人能救幾個人吧,他能有這份心就難得了,官府到現在都還沒個動靜呢!”
“都回去看店吧,”一個老者從這兩個婦人的身旁走過,小聲說了句:“安穩過日子,莫談國事!”
這老者的話兩個婦人還是聽的,忙就閉了嘴,回了各自的鋪子。
韓約帶著手下的幾個大內侍衛再從南城門出來,一路打馬跑到方才他們遇見那婦人的地方時,發現這裏的官道兩旁又多了不少流民,大略地數了數能有兩百來人。
“大人,”一個眼尖的大內侍衛這時手指著他們的右手邊,跟韓約說:“她在那裏。”
韓約順著手下的手指看過去,就見方才那婦人坐在地上,原本被她抱在懷裏的嬰兒,已經被她放在了麵前的地上。韓約心中一緊,忙下了馬,幾步就到了這婦人的麵前。
幾個大內侍衛看韓約下了馬,忙也跟著甩蹬離鞍地下了馬,跟在了韓約的身後。
“你的小孩怎麼……”韓約想問這婦人孩子怎麼樣了,隻是當韓約看清地上的小嬰兒大張著嘴,僵直著四肢,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之後,韓約就沒有再問自己的話了,這小嬰兒一看就是死了。
幾個大內侍衛看這小嬰兒死了後,都是噤了聲。
婦人抬眼看了韓約一眼,也沒說話,隻是麻木抬了抬手臂,讓韓約看她光祼著身子,骨頭根根可見的兒子。
“饅頭還給嗎?”一個大內侍衛跟韓約耳語道。
韓約點一下頭。
幾個大內侍衛把饅頭包從馬背上解了下來。
流民們看有人發饅頭了,馬上就騷動起來,連倒在地上動彈不了的人,也拚了命往幾個大內侍衛身前爬。
“給快死的人,“韓約衝自己的幾個手下喊了一聲。
這個時候已經有流民伸手要搶了。
韓約走上前,一腳把一個三十來歲的流民踹到了地上,大聲道:“誰搶我就要了他的命。”
流民們看這個男子被韓約踹地上就不動彈之後,一時間不敢動了。
“動作快點,”韓約催手下,一邊從一個手下的手裏拿了一個饅頭,走到了那婦人的麵前,把饅頭扔到了這婦人的懷裏。
求生的本能,讓流民們在聞到饅頭的味道之後,一起又往前湧。
幾個大侍衛這時隻得亮了兵器。
韓約眼看著幾個男人跑過來,把幾個老幼撞到了路邊的泥地裏,“有人搶,就給我殺!”韓約大聲命自己的手下道。
韓約的話音還沒落,一個帶頭過來要搶饅頭的男子,被韓約的一個手下砍倒在了地上,血一下子就流了一地。
這男子的屍體倒地之後,要鬧事的流民們又一次被震住了。
“快點吃,”有大內侍衛跟拿到饅頭的老幼婦孺們喊:“我們走了後,你們手上的東西一定被搶!”
韓約低頭再看腳下的婦人,見這婦人把咬了幾小口的饅頭,又遞給了身後的一個小男孩,這個也是骨瘦如柴的小男孩拿了這個饅頭,轉身就跑。韓約的視線追著這小男孩跑,看見這個小男孩最後跑到了一個老婦人的身前,把饅頭遞給了這個坐在地上的老婦人。
“悅子,”韓約回頭喊自己的一個手下,往那婦人坐的地方指了指。
這個被韓約叫作悅子的大內侍衛提著饅頭包,走到了這老婦人的跟前,又給了這老婦人半個饅頭,然後往老婦人的身後走去。
韓約這才發現他的這幾個手下,把饅頭掰成了兩半在發。
“死了,”坐在韓約腳下的婦人這時小聲說了一句。
韓約低頭看看這婦人,不可避免的又讓他看到了小嬰兒的屍體,韓約到了這個時候除了跟這婦人說一聲抱歉之外,也沒話可說。
婦人的神情還是麻木,一路逃荒過來,這不是她死了的第一個兒子了。
韓約這時又往四下裏看了看,突然又發現除了方才想上前搶饅頭的那幾個男子外,這裏的流民們全是老人,女人還有孩子,孩子也是那種十歲以下的男孩兒,半大一點的男孩一個也沒有,更不要說成年的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