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2 / 3)

她太了解陸早秋,知道陸早秋那句“我會”隻不過是在掩飾鍾關白的不體貼。

陸早秋沉默半晌,“他這樣直接,我隻覺得可愛。剛才我,”他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柔情,“差一點就答應了。”

陸早秋沒和陸應如說過這種話,應該說陸家沒有人這樣說話,陸應如一時不知該接什麼,於是直接無視,轉而寫道:“你需要休息,不要說了。我簡單跟你寫明情況。我跟醫生談過了,明天上午做檢查,如果情況不好,就轉院。我跟林開通過電話了,他和這邊最好的耳鼻喉科醫院有合作。”

陸早秋點一下頭。

“我拿到大使館的傷亡名單從巴黎飛過來,兩個小時後必須飛回巴黎。”陸應如快速寫完,看陸早秋虛弱地躺在那裏,到底心疼,於是又寫了一句,“睡吧,我看著你。”

陸早秋精神很差,和鍾關白說那麼多話已經是在強撐,他疲憊地閉上眼,眉頭卻蹙著,不像在安心休息。過了一會,他又擔心地睜開眼,低聲喊:“姐。”

陸應如用眼神詢問。

“你……不要為難他。”

陸早秋不求人。

在陸應如的記憶裏,他隻這樣說過兩次話。

上一次還是在二十多年前,幼小的陸早秋抱著自己的小提琴,光著腳站在牆角,對盛怒的父親說:“你……不要砸我的琴。”

已經比陸早秋高出一截的陸應如穿著得體的裙裝,擋在陸早秋身前,“爸,這樣太難看了,樓下還有許多客人在等您呢。況且,有我,還不夠麼。”

她表情鎮定,聲音底氣十足,氣勢已經像一個舉重若輕的成年人,隻有年幼的陸早秋能看見,她背在身後的手在微微發抖。

在父親轉身離去後,陸應如也跟著離開了。

“姐。”年幼的陸早秋在陸應如身後小聲說,“……謝謝。”

陸應如腳步一頓,又走回去,拿起掉在地上的拖鞋,小心地給陸早秋穿上,然後低頭對陸早秋一字一句道:“早秋,你記住,我們家,總要有一個人,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陸應如收回思緒,輕歎一口氣,點點頭,往門外走。

“姐。”陸早秋在她身後說,“……謝謝。”

陸應如回過頭,陸早秋正看著她。其實他的輪廓已經完全是個成熟的男人,不知怎麼的,陸應如還是覺得那一眼看過去,和小時候有點像。

她極其罕見地淡淡笑了一下,走出門去。

鍾關白站在門外等著,陸應如對他說:“你進去陪早秋。”

鍾關白應了一聲。

陸應如說:“鍾關白,如果我是你,我會先考慮早秋的身體,再考慮他的事業,最後再討論我和他的關係。”

鍾關白一愣。

陸應如看了他一會,語氣放得柔和了一些:“我喜不喜歡你不重要。從小,陸早秋喜歡的東西,陸家人都不喜歡。”

她說完,就走了。

鍾關白看著陸應如離開的背影,那身影像某種兵器,強悍冰冷而又孤獨。

鍾關白進去的時候陸早秋已經睡著了,過分安靜的睡姿幾乎讓他產生了後怕的感覺。

他去問護士小姐要了一套幹淨病號服,然後在病房的浴室收拾了一下,悄然躺到另外一張床上。

他看著陸早秋的側臉想,可能應如姐是對的,他太急了,急於證明無論發生什麼他們之間都不會改變。可是現在躺在他麵前的,已經是一個和以前不同的陸早秋。

這麼一想,陸早秋比他要強大太多。

在他演出事故後,陸早秋對他說:“你彈成這樣,我不會安慰你。”

陸早秋不會向鍾關白證明什麼,也不會安慰他,陸早秋隻會說:“從頭來過。”

然後帶鍾關白離開,默默陪他練琴。

陸早秋從來都是那樣,像苦寒之地唯一存活的一棵樹,沉靜堅韌,不可撼動。

鍾關白悄聲從床上下來,在陸早秋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陸早秋,如果你走到了不同的地方,我也會像你一樣,帶你回到我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