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2 / 3)

溫月安手指一頓,鋼琴發出低沉而短促的一響,聲音戛然而止。

常良言朝鋼琴那邊看了一眼,沒再說遊泳的事,她覺得在溫月安麵前說遊泳,似乎不大友善,便隻給賀玉閣悄悄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幫我問問他。”然後同溫月安也打了招呼,才離開。

第二天,賀玉樓果然跟賀玉閣一起出了門。

溫月安整個下午都坐在院子裏,自己同自己下棋。快傍晚的時候賀玉樓才回來,頭發是濕的,進了院門便走到小幾邊,隨手從棋缸裏摸了一子出來,落在棋盤上。

那步走得很妙,溫月安卻把那粒棋子拿開,扔回棋缸裏。

賀玉樓笑著問:“不準我下?”

溫月安自己另下一步,才淡淡道:“觀棋莫動手。”

賀玉樓笑得厲害:“好,不動手。”他說完,就靠在牆邊,看溫月安自己下。

夏天的熱氣將賀玉樓身上那種遊完泳之後的味道蒸得越發濃烈,那味道帶著頭發上的水汽,皮膚中散發的少年獨有的氣味,同時伴隨著院子裏的青草氣與花香。

溫月安屏住呼吸,不去聞賀玉樓身上那種仿佛瞬間可以統治他所有感官的味道,然後撿起棋盤上的棋子,往兩隻棋罐裏收。

“等一下。”賀玉樓擋住溫月安的手,“這裏,白子還有一線生機。”

溫月安另一隻手摸了兩粒白子置於棋盤右下角:“投子認負。”

賀玉樓好笑地鬆開手,問:“那跟我來一局?”

溫月安繼續往罐子裏收棋子:“不來。”

溫月安平時不這樣。

賀玉樓不知道自己又哪裏惹到了溫月安,隻覺莫名其妙。

那個夏天,他似乎常常惹到溫月安。每次隻要他出門,回來的時候溫月安就是一副不理睬人的樣子。

家裏和外麵是兩個世界。

家裏是一成不變的,而外麵的每一天都是不同的。

不同於架子上一排排的書籍、琴譜,放在客廳的鋼琴,書房裏的鎮紙、筆墨、學校裏的課本,院子裏的棋盤,外麵有泛著波光的遊泳池,郊外的綠色山丘,文化宮的節目,還有用於大興修建的各種堆積成山的磚塊、巨大的水泥管——常良言趁其他人不注意,把賀玉樓拉到裏麵,在黑暗中親吻他的嘴唇。

她膽子很大,又熱情主動,飽滿的嘴唇像完全熟了的柔軟桃子。

“哎,良言他們呢?”

賀玉樓在水泥管理聽見外麵的人走了幾步,喊起來。

常良言雙手撐在賀玉樓的肩膀上,頭在他脖子邊,輕聲地笑。

“我先出去,你過一會兒再跟上來,別叫他們看見。”常良言在賀玉樓耳邊說完,悄悄鑽了出去。

溫月安在賀玉樓身上感覺到了越發明顯的變化。

有一次他去喊賀玉樓吃飯,卻發現賀玉樓正在畫畫,不是像他畫杯子那樣類似國畫的寫意畫法,而是像畫油畫那樣,寫實、色彩逼真。

畫上是一雙光著的腳,踩在地板上,陽光從腳後跟的方向照過來,將腳踝襯得雪白而純潔,連學生裝褲子邊的纖維毛邊都畫得細致。

溫月安停在門口,看賀玉樓如何仔細地給那幅畫上色,又用怎樣的眼神看畫上那雙腳。他一直緊緊捏著自己空蕩蕩的褲腿,過了很久,才用幾乎完全波瀾不驚的聲音喊:“師哥,吃飯。”

鍾關白在讀溫月安的回憶錄時,讀到這一段,出了一身冷汗。

溫月安寫,他其實沒有想過,也不懂所謂愛情,他們那時候不怎麼講喜歡,也不怎麼講愛。那時,他接觸的人很少,看的書籍裏也沒有什麼講男女之情的,心中對於男女之別都不很分明。他那時候隻知道,賀玉樓生來就是要和他在一起的,兩個人,一生。

這與他和賀玉樓是男是女毫無關係。

兩個人,一生——隻是賀玉樓,不會是另一個男人,也不會是另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