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陸懷川的老婆跟別人跑了一事成了這個圈子裏年度最大笑柄,平徽遠還記得當時有一次,一群闊太太打牌聊天,牌桌上便紛紛笑陸懷川蠢,說砸錢捧的女人和娶回家做太太的女人都分不清,這不,現在頭上一片慘綠,一兒一女都不知道是不是親生的。之後陸懷川性情大變,喜怒無常,明裏暗裏都動了手段,再後來圈裏便沒有任何人敢公開提葉虞,一直到現在在網上都找不到任何當年的新聞,但是知道當年那事的人私下也會交換一個獵奇的眼神,說不知道陸懷川看見他兒子也拉小提琴是個什麼感覺,會不會覺得越拉越像他老婆的情夫。
陸早秋一眼看見平徽遠手上的外套,眉心蹙起,那是鍾關白的,他認得。
平徽遠察覺陸早秋的目光,趕緊主動上前跟陸早秋打了招呼,把賀玉樓叫他安置鍾關白的事簡要一提,然後便說:“我不知道陸懷川先生把鍾先生帶去哪裏了,現在找不到人。不過,我已經讓人調了入口的監控,現在可以確認的是,鍾先生沒有走出這棟樓。”
陸早秋從平徽遠手裏接過鍾關白的外套,眸色發沉:“他之前在一間宴會廳裏,有鋼琴,地麵是鏡麵。”
平徽遠回想了一下,他的記憶中沒有去過這麼一個宴會廳:“宴會廳太多了,也不集中在一起,我也隻能挨個找。”
陸早秋的眸色沉得更厲害:“就算一時找不到,但是有警報聲應該就可以查到是哪個報警器被觸發,找到起火點的大概範圍,我要先確認鍾關白不在那裏。”
“我也是這麼想的,報警器跟總控室連著,應該很快能確定位置,但是總控室那邊根本不透露任何信息。”平徽遠重重歎了口氣,一邊繼續不斷打開路過的每一張門,一邊解釋道,“這地方,陸先生,您可能也看到了,消防車早就到了,怎麼還沒進來?樓裏現在怎麼一個保安都沒有?沒別的,人都在外麵僵持著……現在沒人,我說一句實話,這裏有些東西,有人寧願燒了也不想讓人看見。誰知道今晚有什麼人物來過?說不定,不是總控室那邊不肯說,是總控室今晚也被清場了。”
以前也不是沒出過有人在裏麵報警的狀況,甚至就是在真的起火的時候,也都被壓下來了,統一說是誤報,第二天連新聞報紙邊角也沒有占一個。
即便是遊泳池的深水區,到底也還要再分一分深淺,不是進來的就都是頂級高手。就像方才外麵那些穿著內褲或拎著高跟鞋奔逃的人,一旦遇了事,也不見得比服務他們的人更體麵。
無論已經站在多高的地方,總有更上層的人或事,讓其顯得無關緊要。
陸早秋對這些東西並無興趣,他把自己手機號給了平徽遠,說:“分頭找,找到了麻煩您給我電話。”
說完,陸早秋便向另一個方向大步走去。
尋找是一件痛苦的事。
小時候的陸早秋也這樣找過,推開一張一張門,永遠希望能在門後看到一個拿著小提琴的身影。
他從小便執著,不斷失望又不斷地重新推開下一張門,和現在一樣。隻不過現在一邊推門一邊喊出的兩個字,已經變成了阿白。
走到某一處時,陸早秋突然停下了腳步,伸向某張門的手也頓住了。
他凝神細聽,在尖利的警報聲中有一抹鋼琴聲,像是被烈火包圍的平靜水麵,那琴聲極輕微隱約,如果此時換做他人必定是聽不見的。
一點懷疑也沒有,陸早秋仔細辨別著聲音的來處,那就是鍾關白的琴聲,《鏡》組曲中的《海上孤舟》,大概隻有鍾關白有這個興致,就算被困在四周都是擾人心神的警報聲的地方也能自如地彈他喜歡的拉威爾。
循著逐漸變強的琴聲,陸早秋走到了兩扇相對而合的大門前。
門不僅鎖了,一雙把手上還另加了一把金屬大鎖。
陸早秋敲門,提高了聲音喊:“阿白。”
隔著門的琴聲驟然一頓。
鍾關白懷疑自己在黑暗裏待了太久,有點幻聽了,等他聽到第二聲“阿白”的時候才猛地站起來,一邊應著“我在裏麵”一邊朝門口跑。
“早秋。”鍾關白朝外麵喊。
陸早秋問:“裏麵是什麼情況?”
鍾關白把前前後後一說,讓陸早秋知道自己很安全:“……反正除了有點冷,沒別的,我剛才還吃了不少海鮮呢……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按了火警按鈕也沒人來這裏看一下,我還以為很快就有保安來救我出去了。”
“阿白。”陸早秋的聲音像從前一樣沉著,“你在裏麵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