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桂芳愣了一下,眼淚忽的一下就流了下來。牟桂芳是前些年從基層提拔起來的幹部,曾經在縣裏做過通訊幹事,也寫過一些文章,要不然也不會放到現在的崗位上來了,但畢竟不是科班出身,沒有正兒八經學過怎麼寫文章,都是在實踐中自己摸索出來的,摸索得對摸索得不對,她自己恐怕也不怎麼明白。其實很多人背後都說,牟桂芳的文章太幹巴,隻有觀點,沒有文采。牟桂芳當然也知道別人對她的看法,所以,程小溪的話是戳在了她最痛的地方。
更何況,程小溪一來就受到馬處的“重視”,一下子顯示出她大大超越牟桂芳的優勢來了--年輕、漂亮、有學曆。牟桂芳來政府新聞辦好多年了,和市委市政府大大小小的領導也都見過好多次了,一起開過會,聊過天,但一直到現在,除了綜合處的馬處長對她有那麼點意思,其他的領導根本就沒有留下她的一點點印象,就是馬處長,看中的也不是她的能力,而是她的身體。
說起來,牟桂芳當年也是一個充滿了美好理想的女孩子,憑借著她的姿色完全可以找到一個“如意郎君”,但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嫁給了大學畢業之後分配到她的家鄉任職的一個窮學生。
但是這麼多年奮鬥下來,自己得到了什麼?老公還是個小小的副科級幹部。眼看著老公指望不上,牟桂芳才想著要為自己謀劃,可是作為一個沒有關係、沒有學曆的女人,她又能有什麼出路呢?唯一能夠依仗的不過是還能吸引男人的身體,所以,她雖然心中一百個不願意,還是得由著馬處長那個老色狼占自己的便宜,這才有了現在正科級的待遇。馬處長還答應她,過兩年就提拔她當副處長。
但是現在這個程小溪的出現,卻讓她再一次體會到了當年的無力感,淚水便嘩嘩地流淌下來。
程小溪卻是有嘴無心,她也並不很了解牟桂芳的過去和這些年的經曆,隻是覺得牟桂芳小心眼,就直話直說了,想不到牟桂芳哭了,她倒有些手足無措了,但想想是牟桂芳先來惹她的,她也不必去跟她道歉,兩個人就悶著不說話了。
“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嘛。”程小溪把自己到了政府新聞辦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講完之後,撅著小嘴衝李曉寧問道。
聽完程小溪一口氣的,絮絮叨叨的訴說之後,李曉寧沉吟了一下說道:“你那篇稿子寫了多久?”
“將近兩天啊!”程小溪忽閃著大眼睛說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啊?”
“如果是牟桂芳寫,一般要多少時間?”李曉寧又問道。
程小溪想了一下說:“她嘛,寫的就慢了,一般的好像得三天,象我寫的這種有深度的東西,怎麼也得一星期吧。”
李曉寧嗬嗬一笑,說道:“這就對了,你這麼快寫出來,不是說明你比她能寫,就是說明你沒有認真對待,是隨意應付了事。”
“哪裏啊,我下基層的時候,是認真采訪了的,寫的時候還熬到晚上兩點多呢,怎麼能說我不認真對待呢?”程小溪滿臉被冤枉的表情,嘟著小嘴說道。
李曉寧把最後一口麵扒拉進嘴裏,笑著說道:“我還不知道你是認真的?可是在牟桂芳眼裏就不這麼想了。你做的比她快就是不認真的意思了。”
“她這明明是嫉妒嘛。一開始還說要照顧我,要指點我,她就是這麼照顧我的?”程小溪氣惱地說道。
李曉寧捏了捏鼻子說道:“小溪,你要明白。牟桂芳沒有義務教你,沒有義務給你改稿子,當你的秘書。在職場上,人家對你好,教你東西那是人家好,是人家的情分,不教你那是也是正常的,是她的本分而已,哪怕領導指定由她來帶你,她也還沒有這個義務的。”
“可是……”程小溪心中還是不服氣。
“你要站在她的角度上想想,憑什麼要對你好,憑什麼要真心實意地教你,要給你修改稿子?”李曉寧心平氣和地說道,“不要忘了,你的存在,對她是個威脅,她防著你,給你小鞋穿是正常的。想通了這一點,一切就都明白了。”
“那我還怎麼在新聞辦待下去啊?”程小溪氣的一陣撓頭。
“你現在是不是滿腔的委屈和怨氣,甚至把牟桂芳當作敵人?”李曉寧開始動手收拾碗筷。
“你放著,我來吧。”程小溪搶過了李曉寧手中的碗筷,說道,“是啊。她這樣對我,我能不委屈嗎?再說了,她都這樣對我了,我不把她當敵人,難道還要當她是恩人啊?”
李曉寧站起身來說道:“你這樣就被動了,人家隻會說你年輕不成熟,不會和老同誌處理好關係,而不會說牟桂芳對你不夠照顧的。”
“不會吧?”程小溪有點兒氣餒,“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