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組織部長寧萬裏便讓李曉寧上了他的車向平山鎮開去。
平山鎮距離東平縣城其實隻有四十多裏的路程,可是車子離開縣城沒多會兒,公路便到了盡頭。又走了一會兒,路越來越爛,也越來越窄,路麵上一個坑接著一個坑,大坑套著小坑,寧萬裏的桑塔納就如同漂浮在大海上的一葉小舟一般,東搖西晃,有好幾次,李曉寧一個不小心就差點兒把頭撞在玻璃上。
四十多裏的路,愣是走了三個半小時,車子終於到了一個破破爛爛的小鎮。
李曉寧透過車窗,一眼就將小鎮盡收眼底,這裏幾乎看不到一棟兩層以上的建築,很多房子甚至都是半截磚頭半截土坯的結構,屋頂竟然連瓦都沒有,直接覆著茅草,偶爾能夠見到一兩座平房都算是氣派的建築了。
在臨街的房屋牆壁上用石灰刷著各色的標語,什麼“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為實現小康社會而努力奮鬥”等等不一而足,但是更多的卻是“打下來,墮下來,留下來,就是不可以生下來!”、“喝藥不奪瓶,上吊給你繩,寧可多一墳,不可多一人”等令人毛骨悚然的計劃生育標語。
雖然已經提前知道平山鎮是整個濱海最窮的一個鄉鎮,但是看到這種情景,李曉寧心裏還是有掩飾不住的失望,為了穩定情緒,他掏出香煙,遞給寧萬裏一隻,然後默然地點燃,使勁地吸了一口,任憑尼古丁麻醉著自己的神經。
車子繼續前行,終於進了一個紅磚牆的院子,幾塊牌子頓時映入眼簾,最醒目的就是紅色的“中共東平縣平山鎮委員會”和黑色的“東平縣平山鎮人民政府”這兩塊牌子,旁邊還有人武部、紀委和人大主席團的牌子,院子角落,還立著一塊牌子--平山鎮派出所。由於時間久了,木製的牌子都已經開始開裂,露出裏麵的碎末來。
寧萬裏下車之後,先使勁揉了揉腰和屁股,這一路上可把他顛壞了,如果不是因為李曉寧是“官二代”的話,他才不會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呢。
好好活動了一番身體,寧萬裏這才帶著李曉寧走進了黨政辦公室。隻見屋裏放著四張桌子,十幾個村民圍在一張桌子前,似乎在辦理證件,一個胖胖的女子坐在桌子前邊打毛衣,另外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在打電話,“何鎮長,龐書記說了,今天是縣組織部長親自下來,你能趕回來還是趕回來吧。什麼?幾點?我估摸著怎麼也得下午了吧!”
那名男子打完電話,一屁股坐了下來,頓時“嘎吱”響了一聲,滕椅被壓得彎了起來,似乎馬上就要散掉一般,原來那滕椅壞了一隻腳,用布條纏起來將就著用呢。
寧萬裏走到那名男子跟前,居高臨下地說道:“龐偉東和張二娃呢?”
那名男子並不回答寧萬裏的問話,徑自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口水,才慢條斯理地反問道:“你誰啊?這裏是黨政辦公室,你咋呼什麼啊?”
寧萬裏的臉頓時漲的通紅,怒道:“我是寧萬裏。”
“沒聽過,你很牛逼嗎?”那名男子繼續優哉遊哉地喝著茶說道。平山鎮一年到頭也難得有領導下來,寧萬裏更是一次也沒來過,所以這屋裏的人根本就不認識他。
李曉寧眼瞅著寧萬裏就要發火,急忙踏前一步,笑著說道:“同誌,我是來報到的,麻煩你叫一下龐書記和張鎮長。”
那名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曉寧一番,這才笑著說道:“你還算懂點兒禮貌,看你文文靜靜的樣子,是新分來的老師吧?去隔壁教辦去報到吧。”
李曉寧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是老師,我是來鎮政府上班的。”
“來鎮政府上班的?”那名男子皺了皺眉頭,回頭問那胖女子道:“你聽說要進人了嗎?”
那個中年胖女子搖頭道:“沒有聽說,趙主任。”說著話,她也上下打量李曉寧一番,盛氣淩人地說道:“這是黨政辦趙主任,如果政府要進人,他肯定知道,你是不是弄錯了?”
寧萬裏在旁邊再也忍不住了,“啪”的一拍桌子,怒道:“混賬!這是新來的副鎮長李曉寧,我是縣組織部長寧萬裏,趕緊叫龐偉東和張二娃給我滾出來。”
那名趙主任和中年胖女人聽了這句,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真的很“牛逼”,頓時嚇的站了起來。其實他們也是知道要有一個新的副鎮長要來的,但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是李曉寧,因為李曉寧實在太年輕了。趙主任三十多歲了,才混了個不入流的主任當當,哪裏想的到眼前的這個最多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竟然已經是“高居”副鎮長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