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寧那麼聰明,再加上在官場上也那麼多年了,自然聽出了秦有禮的弦外之音,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
隨後,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李曉寧越聽心中越沉重,因為他聽出秦有禮說的全是反話。他有心把心中的疑點問出來,一言未發的村主任侯永貴已十分專注地吸完他給的一支“蘇煙”,站了起來,說道:“咱走吧,讓李縣長---曉寧歇著吧。”
秦有禮也站起來說了聲:“曉寧你歇著吧。”就往外走,不給李曉寧一點挽留的餘地。
於選舉夫婦送客到院門口以後,忙去準備午飯。院子裏就留下李曉寧和程小溪。
兩人對視了一下,李曉寧說道:“於四海的辭職是一個疑團,村支書秦有禮的一堆反話又是一個疑團。你能聽出來吧,全在鎮領導那裏。我要是在職,可以了解,可以檢查,可以聽取彙報,要是真有問題,我可以作出處理。可現在不行了,沒有這個權了。”
程小溪說道:“無權了,也就沒有責任了。不管啥事,隻當閑話聽聽就是了,何必往心裏擱?”
李曉寧點點頭說道:“也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嘛。”
程小溪歎氣道:“令人不快的是躲不開的勢利。我沒想到農村也這麼勢利。你在新邳縣縣長任上時,給老百姓辦了那麼多好事,按理說他們該感恩戴德才是。可你來兩天了,誰說過這樣的話?支書和村主任也是兩天之後才露麵,也沒有對你曾有過的好處吐露一個字呀!這就是說,你在台上時,承認你的好處,你一下台,所謂的好處也就一筆勾銷,從此不再提及。你看是不是這樣?”
李曉寧也有這種感覺,但嘴上還不願意承認。他認為,農民中也有勢利之人,但就整體而言,農民應當是社會上最少勢利的階層。
於選舉的老伴兒從屋裏走出來插話道:“曉寧啊。我覺得你家裏的說的對,現在咱們這莊戶人家啊,也都成了喂不飽的白眼狼了。說出來不怕你生氣,你為咱們老百姓做了那麼多好事,那麼多人脫了貧,致了富,可你知道他們在背後都怎麼說你嗎?”
“怎麼說我?”李曉寧問道。
“他們說那都是你應該做的,做好了是你的本分,做不好你就該挨罵了。”於選舉的老伴歎了口氣說道,“他們還說,如果要想讓他們念你的好,就給每家發十萬塊錢,再每家給買輛車。”
“這還真成了‘升米恩鬥米仇’了。”李曉寧無奈地苦笑道。
“誰不說的呢!哎,這人啊,還是窮的時候好,一有了錢,就燒包地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這心思也就不往好處想了。”於選舉的老伴也歎氣說道。
因為話題有點兒沉重,於是談話就變得有一搭沒一搭,直到吃午飯。為了方便客人,於選舉把飯菜端上來,先是滿得冒尖的四碗:紅燒肉、肉丸子、燉羊肉、肉炒粉,接著上碟子,都是花生仁、土豆絲、粉皮之類的涼菜,上至六碟方止。主食是餃子,隨後上。
“哎喲,大爺、大娘。”程小溪瞧著桌上的碗碟驚呼道,“這麼多菜,又多是肉,能吃得動嗎?”
於選舉的老伴說道:“這是你們到我家的第一頓飯,應該的。”
李曉寧在旁說道:“這是村裏老輩兒傳下來的規矩,待客的第一頓飯不得馬虎,必須夠規格,上檔次。”
程小溪把土豆絲、炒白菜換到他們跟前,說道:“我們倆有這個足夠了,肉不行,一點也吃不下。”
於選舉拿來一瓶洋河特曲,說道:“來,咱爺倆喝兩杯。”
李曉寧抬頭看了看說道:“四海呢?等他回來一塊吃吧。”
於選舉說道:“不用等,咱們先吃,他啥時回來自個吃去。”
李曉寧擺手說道:“不不,我還沒見他呢,一定得等他回來。”
於選舉頭也不抬地說道:“你等不上的,他媳婦說,他很少吃正點飯,常常是熱著吃剩飯。”
程小溪也說道:“哎對了,還沒見四海媳婦和孩子。我還等著給孩子壓歲錢呢。”
於選舉的老伴說道:“四海的家安在縣城了,媳婦在建行上班。過年時,媳婦領著孩子回娘家了,四海回來同我們過年。”
李曉寧說道:“二大爺,你去找找,一定要把四海找回來。我們有些話要談。”
於選舉略顯猶豫,但還是出去了。他老伴兒走到門口叮囑了一句:“找不到就快點回來,別讓飯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