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素嗬嗬一笑,“洛洛的性格,我還是知道幾分的。她真心相待的人不多,這個丫鬟絕對是一個。明日本座將那丫鬟的屍首掛在城頭上示眾三日。再加一把火。”
主座上,一個白發男子罩著一件黑色鬥篷,正認真地低頭書寫著什麼,不辨容貌。
“倒是冥,他教出來那個徒弟,隻怕是青出於藍勝於藍。鬼心思多了去了。”玄素道。
黑袍男子終於抬起頭,然而他的臉卻也被黑布罩住,不辨容貌。隻露出一雙眼。
那是一雙細長的桃花眼,隻是眼中,卻是一片死寂。
若說赫連子謙的眼神不過是幽深,那麼冥老的眼神,便是黑暗。
一望無垠的黑暗。讓人找不到邊際。
他開口,聲音倒是如一眼清泉,“子謙如果使詐,我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所以,你什麼意思?”玄素皺眉。他本就狂妄,自視甚高,然而卻碰上冥老這樣一個比他藏得還深的人。若不是為了大業,他也絕對不會和這人有任何交集。
“我讚成你的意思。”他忽然轉了話鋒。細長的眉眼微微上揚,邪氣衝天。
玄素一張老臉這才平和下來,“那明日就將那丫鬟的屍體往城頭上吊上三日。”
“對了,還有一事,要和你們知會一聲。”
落桐黎和冥老都看向玄素真人。
“我算出七日之後,是雲軍吉兆。我們就在那日偷襲!”
“距離雙方休戰協議還有一個月,突然襲擊是否會落人話柄?”落桐黎眉目淡淡地皺起,徐虎城的傷勢還需要休養,此時上陣殺敵他必然不能出現。就算能,隻怕也是半個廢人。
“兵行詭道。如果這群小娃娃如此不堪一擊,那倒是也沒意思了。”
這一次,冥老似乎是真地讚同,他將寫好的東西折疊好放進袖子裏,很快接茬道,“我讚同。”
落桐黎聳了聳肩,“那就這麼辦吧。”
冥老率先起身,並未和二人打招呼,直接離開。
待他走遠,玄素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
落桐黎緩緩地走向冥老呆過的位置,坐在那個位子上,看著桌上空白的宣誓。
似乎是想要看出冥老剛才寫了什麼。
然而,撲鼻而來的,隻有詭異的珈藍幽香。
這種香,聞過的人會上癮。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氣,一臉地享受。
玄素看著她這個樣子,眼露譏諷,並未說話,也掀簾離去了。
帳中,獨獨剩下落桐黎一個人,她妖媚光滑的臉上泛起輕笑,“怎麼?去而複返,有事?還是,離不開我?”
果然,一道身影從暗處閃出來,正是剛才離開不久的冥。
“當年我三人結下盟約,玄素卻怕我反悔,將我兒子偷去。雖然他自以為做得隱秘,我不知情。但實際上我又怎會不知。隻不過……你告訴我,我兒子到底是誰。作為交換,我告訴你有關司雪衣的事情。”
“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我還要知道他什麼?南宮冥,枉你智謀無雙,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落桐黎一聲輕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我的交換,隨時有效。”南宮冥並不生氣,倒是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憐憫。
感覺到南宮冥徹底離開之後,落桐黎整個人卻像是突然被人抽空了精神一樣,萎了下去。她的腦中,浮現出那張儒雅英俊的容顏。
她緩緩地趴在案上,閉上了眼。
似乎是睡著了,眼角竟然淌下了淚……
是誰曾經說,等待和追逐就像兩朵攀附雲端的煙花,一朵的結局是寂寞,另一朵的結局是墜落。
十六歲的落桐黎,已經出落得妖嬈美豔,所謂“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風卷葡萄帶,日照石榴裙”便是她當年的光景。
而她身份高貴,從出生的時候,她便知道她要繼承的是南燕的聖母。
神一般的存在。即使是女帝,都要將她奉為上賓。
這讓她更加驕傲,更加桀驁。
他的出現,沒有多驚心動魄,沒有多刻骨銘心。
她遇見他,是在秋季,南燕秋天的早晨霧氣很大,可是那天卻鮮少見地露出了陽光。
她很驚訝,也很開心,因為母親大人終於告訴她,很快她就要曾接掌聖母的位子了。
那天早晨,萬物都添上細細的薄紗,連一向魁偉大氣的鬆樹,在她眼裏也顯出了嬌俏。
她站在一棵石榴樹下,一棵石榴就在她頭頂,她沒用輕功,隻是踮起腳去夠,隻是把身子拉到最直還是差了一點點。
這時,地上出現了一道長長的影子與她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瞬間,一隻白皙修長的大手,把她盼了很久的東西,輕鬆摘了下來。
她轉過身,司雪衣就溫潤地看著她,烏亮的眸子含著淺淺笑意。名如其人,一身價值不菲的雲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