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兒啊,這東西沒被抄了去?”
進了屋,就見保大姐從她那最大的麻袋裏小心翼翼捧出一個———蛤蟆?咳,應該叫蟾蜍,藍色,三足,有人頭大小,體態豐盈,昂首向上,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
“這又不是買的,我們家自己捏的,又不值錢,抄去幹嘛,”保大姐嘟囔,象供祖宗的把蛤蟆擺在桌上。
確實不值錢,泥巴的,不過做的相當精細,瞧那神態栩栩如生!古典也蹲過去瞧著它,眼裏無限懷念,摸了又摸,也象摸自己的祖宗,“咳,咱保鳳手多巧,——”據說嫦娥吃了長生不老藥,飛到了月宮之中,變化為了一隻蟾蜍,所以它也被視為月宮的代表,象征著高高在上,形容一個人飛黃騰達,也可以說是“蟾宮折桂”。老保家忒信這兒,不供別的,就供蛤蟆。保常這次帶來是為給大大“唱道士”用的。
保常又從她那幾麻袋裏分別拿出香台香燭,他們家特有的那種青花小碗(也不值錢,很舊了,裏麵都有裂痕),還有一套“唱道士”的長袍子,
古典每個都去摸一下,無限懷念哇,
保常見她這樣子,歎了口氣,“燕兒,這些年你過的也很艱難吧,”
就見古典一聽這聲兒“燕兒”,還摸著蛤蟆的手頓在那裏,細看,指尖都在隱隱顫抖,一會兒,竟然“嘩”的衝下兩行淚!不過,她沒有任其泛濫,好像努力平複了下自己的情緒,抬手抹了又抹,手又繼續摸那蛤蟆,也不看保常,“還好,起碼現在看上去我比你過的好,”
屋子裏安靜了會兒,接著又聽見古典接著說,聲音很低,
“我還真是個克夫命,結了三次婚,老公都死翹翹了,遺產到積了不少,——”
保常也沒看她,繼續整理自己手頭上的東西,“不厚道,人家年紀肯定都很大了,”她是指她那三個早死翹翹的老公,
古典也不矯情,也過來幫她整理東西,“是不厚道,不過,各取所需,你知道,我怎麼過得得苦日子,我怎麼———捱得過去,———剛出事兒那會兒,我撐不過去———全槍斃了———”說著,整理東西手指又在抖,
保常看一眼,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指,眼睛就看著她的手指,“我———我當時顧不上你,你,你別怪我,”
古典扯開她的手,還在整理東西,很倔強,聲音很輕,飄飄蕩蕩,“怪,還是要怪的,我不能吃苦,可跟著你,我什麼苦都能吃,咱們倆一塊兒長大,你說不見就不見,太狠了。”那眼淚———她還是不看保常,手抹一下臉,淚水又流下,她又強著再抹一下,
保常望著她。好久。然後輕輕說了句,“以前的名字多土,改個名兒叫古典,真能騙不少人,”
古典還在流淚的,突然“撲哧”笑出來,“我第二個老公給改的,他是個英國爵士,搞經濟研究的,”
保常繼續收拾她這些雜八亂七的東西,抿著唇,沒做聲了。可,細看,眼裏多疼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