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裏已沒有一個活人,就連那些除了掃地外,永遠也不會再做別的事的可憐人,畫眉鳥都沒有放過他們。山穀中充滿了一種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隻有石觀音的那間精雅的秘室,依然是美麗而溫馨的,淡淡的燈光裏,依然彌漫著醉人的甜香。
石觀音已回到這裏。看見滿山穀的屍體,她的神情依舊是那麼的安詳而美麗,彷佛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能令她有絲毫改變。事實上,她早已覺得他們討厭了,她正想要換一換環境,到龜茲國去嚐嚐做太後的滋味。在她看來,這些人若是不死,反而成了她的累贅。
可是,當她走向牆角,拉起垂著的天青色布幔後,她的神情變了。
那布幔後本應該是一麵晶瑩而巨大的鏡子,一麵鏡框上鑲滿了翡翠和珠寶的鏡子。
她看見的也應是鏡子裏映射出的自己,美麗迷人的自己。
可是此時,布幔後站著一個人,一個和她一樣美麗的女人,不,比她更美、更年輕的女人。
女子一身長裙,墨發僅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著,淡漠地站在布幔後,甚至連呼吸都輕緩的幾不可聞,乍一眼望去,就像是畫中仙子一般,完全不像是在這世間的人。
石觀音眯著眼看著女子,半晌,方幽幽地歎道:“我竟是有許久沒見過你了。你竟是出落的如此美麗。”
季晴也回視著石觀音,那眼神讓石觀音心下一陣不舒服,就像是,雖然在看著她,但卻又讓石觀音覺得完全沒把她看進眼裏一般。從來都是別人視線焦點的石觀音,哪裏忍得下。
她苦惱的歎了口氣,轉身走向前麵一張寬大而舒服的椅子,語氣就像是勞累了一天回家的母親麵對任性的女兒一般,喃喃道:“我累了,我實在累了,你可知道,我今天做了多少事麼?”
季晴眨了眨眼,扇子般的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般煽動著,整個人一下子活了起來。
“姐姐的心一向很大。”
“嗯,我隻是想去看看太後的日子是怎麼樣的?”石觀音坐在椅子上,隨意的姿勢也是那麼的富有誘惑力,那是季晴不會有的成熟女人的韻味。
“你難道不覺得,我本就該在最豪華的宮殿裏,品嚐最美味的葡萄酒,所有人都在我腳邊聽著我的話?”她笑著說。
季晴歪了歪腦袋,很是疑惑地問:“姐姐,是怎麼做的呢?”
石觀音勾起一個罌粟般惑人的笑容:“我殺了龜茲王和那個自以為很美麗的琵琶公主。”
季晴歎道:“在姐姐麵前,任何女人都不該愚蠢地以為自己能稱得上是美人的。”
“那你呢?”
“我嗎?我難道不是姐姐最完美的作品嗎?”
“噢?”
“我是姐姐心裏完美的自己啊~沒有汙點,沒有那讓你難堪的過去,沒有那苟延殘喘……”季晴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吐,惡毒地用刀子捅著石觀音的心結、揭著石觀音的傷疤。
“夠了!”
“……沒有那委身與人,沒有那……”
“夠了!夠了!夠了!”石觀音暴怒地一掌劈向季晴。
季晴往旁邊一偏,躲過衝向自己的石觀音,明知故問地開口:“怎麼了?姐姐,幹嘛要發火?”
她眼裏閃動著快意的光芒,勾起的笑容帶著一股子小孩子惡作劇的小小邪惡,不顧石觀音難看的臉,繼續說著:“你嫉妒我!是不是我越完美,你就越難過?看著這張和你如此相像的臉,你是不是一邊幻想著自己就是這樣的,純潔、美麗、年輕、迷人,一邊又在心裏深深地嫉恨著擁有著這些的我?努力地掩蓋自己醜惡的想法,自欺欺人,卻又在嫉妒中忍不住想毀了我,一次次的躊躇,一次次的……”
石觀音收起差點劈了鏡子的內力,緊握雙拳,等到這憤怒漸漸平靜,才歎了口氣,道:“你在激怒我?這麼做可不明智。”頓了頓,她譏笑道:“更何況,現在這樣的你,扭曲、仇恨,你還以為你有什麼值得我嫉妒的?”
季晴愣了愣,心裏一陣空茫,臉上的表情也凝滯在那,身旁的鏡子映出她的表情,仇恨、報複的快意、對石觀音的譏諷、隱隱的瘋狂、眼神裏的黑暗絕望,等等等等,凝滯在臉上,姣好的臉龐扭曲著,哪裏還有剛剛的仙姿渺渺,竟像是惡鬼一般。
看著呆住的季晴,石觀音惡意地反擊著:“你不屑我?可是,你不還是落的和我一樣?不,還不如我!我能忘掉那些,你卻沉浸在其中~~”
季晴收束起臉上的表情,平靜地低頭理了理衣服,在心裏勾起一個冷笑。
石觀音欣賞著季晴倍受打擊的身影,還想再開口,卻突然喝道:“誰?”話語一落,她回過神來,收起臉上的譏笑,抬手輕輕地撫了撫發鬢,巧笑道:“外麵的人,可是楚香帥?”
珠簾外也有人歎了口氣,道:“正是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