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家建築公司的老板。那年冬天，我去鄰省洽談一個項目，同時也想順道看望一下初中同學老哈。
老哈讀書時是班上成績最差的一個學生，家裏窮，人也窩囊，所以同學們都不願與他打交道。初二那年，他的女同桌在一次競賽中獲得了一支很不錯的鋼筆，可是沒過幾天，鋼筆就不見了，大家都懷疑是他偷的。可他死活不承認，硬說冤枉了他。班長就動手搜他的書包，結果真的搜出了那支鋼筆。麵對同學們鄙夷的目光，他咬著牙沒吱聲，隻一個勁兒地流眼淚。第二天，老哈就不來上學了。
他退學後，在村裏幹了不少偷雞摸狗的勾當，而且隻偷班上一些同學的家。這使他的名聲越來越臭，最後待不下去了，隻好在外流浪，幾年後在外省一個叫流沙村的窮山溝裏做了上門女婿。
我去看望老哈那天，天公不作美，動身不久就下起了大雪。我駕著新車，一路打聽，估摸快到流沙村時，前方出現了一個岔道，我停下車，不知該往哪條路上走。那會兒雪下得正猛，路上不見行人，附近也沒人家，沒處打聽，我隻好坐在車內，等候著過往行人。
沒過多久，山間小道上走來一個人，那人戴著一頂護耳絨帽，背著個牛仔包，冒著風雪，吃力地向我這邊走來，一看就知道是打工回家的民工。
漸漸近了，我打開車窗，風雪撲麵而來，冷得我直打哆嗦。就在這時，我看清了來人的臉，正是老哈。我喜出望外，大叫了他一聲。
老哈一驚，定睛看我，顯然他沒認出我來。我隻好報出自己的名字，他很詫異：“原來是你，這麼冷的天，怎麼跑這兒來了？”
我把他拽進車內，說：“來這兒辦件事，順道來看看你。”他不大相信：“看我？怎麼想起要看我？”我說：“不管你相不相信，這些年我經常想起你，隻是難得有今天這個機會。”他沒吱聲，突然別過臉去，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淚。
路上他一直很少說話，總是我問一句他答一句。快進村時，路口有一小賣部，他下車買了一瓶好酒和幾包好煙，上車後塞了一包煙給我。
可能山村裏很少來小車，車一進村，就引來不少人探頭張望，當車停在老哈那兩間破房子前時，很多人都圍了上來，和老哈打招呼：“回來了。”老哈笑著點頭，不停地給來人敬煙。他老婆和兩個孩子也迎了出來，老婆臉上還掛著兩行喜極而泣的淚。
在老哈家吃過飯，我要走了。我拿出準備好的兩千塊錢，塞在兩個孩子手中，對老哈說：“沒買禮物，這點錢就給孩子做來年的學費。以後有什麼事盡管跟我說，我能幫上忙一定幫你。”老哈點點頭，又把臉別到了一邊。
老哈一直把我送到村口，臨別時，他握緊我的手，囁嚅了老半天，才說：“謝謝你來看我，今天是一個讓我永生難忘的日子，我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