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在旁邊的花廳用餐,甫聞到粥味,已經笑笑,吃完了,叫來小武道:“廚師是否胖師傅?代我向他致謝。”
“得坊主稱讚,我才應道謝!”胖廚笑嘻嘻從小門裏轉出來,“躲到旁邊心神不寧,盼坊主誇上一句,我這段時間的苦心鑽營就沒有白費。”
嘉笑。她無親無故一個婦人,哪值得他費心。但他信她口味高,得她誇獎、就證明他的手藝確實更上一層樓,這才值得喜悅。
“——不過,沒想到坊主猜得出是我。”胖廚搓搓手。他是廚師,習慣了衛生。就算不做事的時候,斷不會用手摸頭摸臉摸耳朵,免得醃臢像。
嘉還是笑。沒經過世麵的人才忙不迭的向人顯擺:我為什麼看穿你、我有什麼小秘密、甚至我的底牌是啥啥啥……不不!嘉雖未年老,早已成精。她付出不知多少代價學會什麼時候該笑、什麼時候不說話。
夏姑姑這時得到龍嬰拍手示意,進門來屈膝道:“嘉娘娘,少城主有請。”話語比昨夜還恭順,但看她走過後,仍忍不住挑起目光細細打量:這女子是何許人也,同少城主有何淵源?
嘉隻作不知道,若無其事走進屋內:“少城主。”
青羽被人伺候著梳妝,急著抬起頭來:“坊主,龍嬰他說……”
“不準叫我龍嬰。否則我把你身邊的人全部殺光!”龍嬰猛然變臉恐嚇。青羽嚇得一抖。嘉不讚成的搖搖頭:“少城主,你人生目標不是為了嚇一個小女孩子。”
龍嬰話一出口,已經後悔,別過臉,“哼”的一聲,不言語。
對他來說,不言語已經算認錯。
青羽急急撲進嘉的懷裏:“坊主!他——少城主說——他說——”結結巴巴,眼睛落下來。
“是,不怕。”嘉溫和的摸她頭,扶她坐在椅子上,“青羽,你聽說我,你已經一十八歲。有些事情,你應該已經可以鼓足勇氣麵對。”
“什麼?”青羽張大紅腫的雙眼,像個被判死刑的犯人。糟糕,雲心在獄中都不見得有她害怕失措。她夠福氣,一十八歲仍像個小孩。
“你的媽媽姓蘇,名叫蘇鐵。我與她是要好姐妹,但後來,她與一個男人離開了我……”
“她從你身邊搶走了我爸爸嗎?”青羽驚惶。
“不,我怎會那樣沒眼光。”嘉失笑,“我與你媽媽吃過男人的虧,約定好一個男人都不信任,就我們兩個終老。可她到底丟下我,跟你爸爸走了。我勸她,那男人不是佳偶,她不聽。我想留她,謝扶蘇的哥哥以為自己夠義氣,出力幫她私奔。結果,她果然為你爸爸而死。那時,你剛生下來,我帶你遠走。謝扶蘇為了安慰他哥哥在天之靈,想照顧蘇鐵的女兒,也即是你,但我始終不告訴他你的身份,因為……”她深吸一口氣,“我不放心讓他帶走你。”
“他是強盜?”青羽喃喃重複龍嬰說過的話。
“被官府通緝的要犯。”嘉很含蓄道,“人命案,他犯得還不少。”
青羽慢慢回想謝扶蘇的樣子。溫和的、默不作聲的,在她身邊注意的看她,像是想看出另一個人的影子。他殺過人?她看不出。但龍嬰身上,她也看不出,龍嬰卻是道上馳名的強盜、還頂替了少城主的位置。那一天,秦太太打她,謝扶蘇毫無預兆的拎起藥箱砸她腦袋,雖然差得一絲停住,如果再進一點,也就打破了秦太太頭了吧?也許……在他從前的日子裏,在某些時間裏,他沒能停住那一絲?
青羽眼淚滾滾落下來。她願意回到那一天,秦歌沒死、雲心仍然是依依、所有人都沒有說出他們的秘密,她傻傻跟在先生身邊,地久天長、地久天長。
“先生在哪裏?我想見他。”她咽淚道。
“我找到一個跟你差不多的女孩子,告訴他,那才是蘇鐵的女兒。他已經走了。”嘉回答。
“你看,他一點都不在乎你。他在乎的隻是你的身份。而我答應的是娶你這個人,不管怎樣都會娶你。”龍嬰趁機表功。
青羽從來沒覺得世界如此悲哀。她想找一個殼子躲進去。
“沒事,以後我會保護你。你住在宮裏好了,宮裏的禮儀,早點學起來也好。”龍嬰美滋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