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逸,整個郡王府張燈結彩,燈火輝煌中,一片喜氣洋洋,明日便是郡王妃進府的日子,時間緊湊,府中的管事奴仆,都是臉上帶著笑意忙碌,大件的擺設,精致的玉器瓷器被小心地放好,紅綢紮滿喜堂,藍田玉石的台子煌煌生輝,宴客的酒食,飄香四溢,還有宮中送來的宮女嬤嬤,指揮著府中的人將不足之處重新布置,還有幫著新郎官準備明日迎親穿著。
一片忙碌中,惟有洞房之中,偏偏卻是靜逸到了死寂的程度。
男人的手拂過那一件件東西,紅色床帳包裹的千工床,鴛鴦錦佩,玲瓏梳妝台,紫檀木衣櫃,圓角桌椅,金紅大喜燭,洞房門口的算盤,窗上貼著的大紅喜字,紅豔豔的,格外的喜慶。
“你如果後悔的話,現在還來的及!”
“誰?”
一聲冷喝,轉頭望去,門口站著的男人一襲淡黃袍子,頭頂雙龍奪珠冠,俊麵如玉,雙眸如星,淡漠中透著秀氣,纖薄中透著威嚴,絲毫不像是年僅四十的中年男人,歲月於他如此厚待,不曾留下絲毫蒼老的痕跡。
“你怎麼來了?”
慕容棄轉頭,坐到喜床之上,身下微微咯著的東西,讓他有些不適,他以為喜床都是柔軟舒適的,想要站起身子,男人一句話,讓他改變了主意:“怎麼不看看那是什麼?”
掀開一看,棗子,花生,桂圓,蓮子,鋪滿了一床,手停頓在半空,一種窒悶,莫名地開始侵襲他,從主動要求和薛語嫣成親時候起,淡漠無情的心,生生被撕裂了一個口子。
“若是不能承諾一個女人幸福,那麼,便不要輕易答應她什麼!”
慕容子清解下身上的披風,交給身邊隨侍的宮人,將一襲濕氣留在了室外:“這是作為一個父親的忠告!”
“父親?”
慕容棄冷笑一聲,想要嘲諷些什麼,卻在看到對方青白色的,透著虛弱的腕子時,咽下了口中的話,他沒有忘記,與死神掙紮的三日,是這個男人為了他將自己身上接近一半的血輸出,床榻邊不眠不休的守護,還有那個女子……
他們可以如此待他,他是感動,但是,他最想要的,另一個人的些許溫暖,都不願給予,男人的手,緊緊地攥住身下喜床上的紅被單,皺成了一團:“謝謝你的忠告!我已經決定了,也已經答應了,你看,洞房都布置好了,隻等著明日新娘子過門兒……”
慕容子清佯作沒有看到慕容棄的動作:“第一次成親,人生便這麼正式一次,你府中的人不錯,布置的很是周到,不過,別的方麵,恐怕便不行了,比如,作為父親和兒子談心……”
“陛下,您今日是否喝多了……”
慕容棄皺眉。
“是呀,也許是真的喝多了吧!”
笑了笑,慕容子清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一杯梨花釀,清香甜美的氣味,在鼻端繚繞。
“能夠娶一個真心愛自己的人不容易,人生在世,與其強迫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不如接受一個愛自己的人,琦兒,父親不會害你!”
男人秀氣年輕的容貌下,隱藏著的是一抹滄桑。
有些遲疑的,接過慕容子清手中的杯盞,一飲而盡,慕容棄把玩著玉色的杯盞,忽然開口:“我和語嫣成親的消息,他會不會不知道?”
慕容子清眼底閃過一絲怒意:“一個可以在三日內將京城攪亂的人,你以為他會不知道你成親的消息嗎?”
慕容棄抓著被單的五指鬆開,睫毛低垂,他身邊不是沒有勢力,別的事情想要知道也許要費些時日,君天遙刻意散布的消息,卻是隻要出門,便能聽到。
“琦兒,父親希望你可以有一個愛你的妻子,有一個延續你血脈的孩子,有一個讓所有人仰視的地位,你是瀟瀟和朕的兒子,你值得最完美的人生!”
慕容子清鉗住慕容棄的雙肩,盯視著他茫然的雙目,告訴他,最正確的道路。
“瀟瀟?是母親的名字嗎?”
“是呀,玉瀟瀟,很美的名字!”
慕容子清冷清的臉上現出一抹柔情,宛如雲破冰來,新月乍開,整個昏暗的室內,都多了明麗美好。
不用再詢問其他的了,隻要看到慕容子清現在的表情,很多事情,慕容棄便已經明白,不過是一個你愛我,我不愛你,我愛他,他愛上了別人的狗血戲碼。
“你一定很愛母親!”
失然一笑,慕容棄將杯盞扔到厚厚的地毯上,沒有碎,他站起身子,覺得身下的早生貴子,讓他難受地有些受不住了:“所以,才會二十多年也無法接受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