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最難的莫過於霧裏看花,但蕭燁並不承認有什麼人什麼事能阻擋他,最後一句話沒有任何的頹廢,有的是勢在必得。
月太後啞然無言,僵在榻上,有好一刻,連動都忘記動。她的手還保持著拂茶沫的動作。
看著眼前失落的蕭燁,她覺得他跟換了個人一樣。從麵上來看,他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王,眉宇之間的氣勢能夠令萬人敬仰。英俊的麵容和超凡的手腕,也很容易讓懷春的少女將他當成夢中情人。
蕭燁向來是有資本高傲的,可本來是普天之下,唯我獨尊的他,此時,身上卻多了一種無名的沉鬱。
月太後顯然知曉,蕭燁所指的是赫連煜。從他的語氣來看,他對赫連煜的憎恨,摻雜了太多的東西。
他說自己這個當母親的,從未給予過他關懷?月太後也在心中反思。
回憶起過往,她自覺她的確是把仇恨看的太重,忽略了如何去當好一個母親。可蕭燁覺得她偏袒赫連煜,她並不讚同,她同樣沒有給過赫連煜任意一分屬於親情的溫暖。
她給出的,隻是無盡的希冀和日複一日的嚴厲。和對蕭燁的嚴苛比起來,她對赫連煜的嚴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太想讓赫連羽煬嚐到惡果了。
“燁兒,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半晌,月太後屏退左右,默然地闔目道:“可你為何會在突然間說起這些?”
蕭燁的手放在茶盞蓋上,冷聲道:“母後,你把本屬於我的關懷都給了他,我可以不再計較。但現在,我不能將心儀之人也拱手相讓。”
“虞莫盈隻能是我的!”他掌心的力氣大到把茶盞都震碎,“母後若是還念在母子之情,就請把她還給我。要不然,我會不擇手段地去把她從赫連煜的身邊奪過來!”
茶水順著案沿流下,滴到奢華的靴上。碎片嵌入手心,蕭燁也沒有絲毫的晃神。
他的話語堅定,月太後心中駭然,想讓人進來替他包紮傷口,也被他拒絕了。
“她從來都不是你的!哀家記得,你的心儀之人不應該是那個死去的宋嬈嗎?”
脫口而出的即是此話,月太後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和一個處於權力巔峰的人說感情,想想都是一件可笑的事。
這皇宮中,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都早已淪為欲念的陪葬物。在她過往的感受中,“情”之一字對於別人來說,可能有效。但對蕭燁肯定是沒什麼用的。
隻要阻擋他的腳步,不管是誰,蕭燁都會一並犧牲掉。
“那都是過去了。”想起宋嬈,蕭燁的語調裏多了傷感,隨即又恢複過來,“母後難道希望我一直活在過去的傷痛之中?”
月太後反駁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孝敏那麼地倔強剛烈。就算你兀自把她捆綁在身邊,她也不會願意。萬一她被局限在深宮的爭鬥裏,香消玉殞,你就不怕讓她再次成為你的痛處?”
還有些話,她沒有直截了當地說出。且不想虞莫盈活不久了。光就形勢而言,蕭燁目前要向虞家開刀,虞家要是真的倒台,虞莫盈的處境就和當年的宋嬈是一樣的。
除了一個公主的身份,虞莫盈沒有其他的力量支持。如果她擋到了他,在興致過了之後,蕭燁極為可能也是狠心地任她在深宮裏自生自滅。
“她不會。她既然能靠著一介庶女的卑微出身,走到現在,就說明她很適合在這種鬥爭的環境下生存。”蕭燁卻不以為意,他的唇角泛起一個冰冷的弧度,吐出的話字字如冰。
“當初,嬈兒要是有她一半的智慧和心計,也不至於連帶著剛出世的孩子,被虞莫璃那個娼婦折磨至死。”
對於曾經愛過的女子,如此貶低。月太後悚然一驚,蕭燁當時表現的情真意切,虧她還以為蕭燁對宋嬈是有一分心意的。沒想到,他竟是從來都沒有瞧得起她過。
也對,蕭燁隻讓她當宮奴這事,就不經意地暴露了他的內心。她本是想,蕭燁是為了保護她,赫連羽煬和赫連煜就做過這樣的事,不願把心愛的人推到風口浪尖上。
可蕭燁的初衷,原來也僅是出於蔑視。
“那個宋嬈,哀家看她也不是沒有腦子的。”月太後邊回想邊撫額,“在哀家的一次壽宴上,華貴人送給哀家的一副發繡,就是出自她的手。隻不過,功勞都被華貴人攬了去。”
“那副發繡你也是見過的,不管是繡麵還是寓意,都令人忍不住發出驚歎。從這裏就可見這個女子的確有一顆玲瓏剔透的心。”
“但是,她太過善良柔軟,沒有把心用於爭鬥上,所以,得到的是那般淒慘的下場。”
回憶起許多前的往事,月太後的眼眸裏有波光微漾。得了那副發繡後,她根本不信那是恃寵而驕的華貴人所繡,便特地差人去調查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