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兆邑動身時,已經是臨近年末,當時的大苑公府已掛起了豔紅燈籠,張起了喜色符帖。秋長風卻以皇命難違為由,辭別了他老爹和老娘,帶著費家兄妹,還有小丫頭一枚,離府了。
動身前夜,兆邑城下了一場大雪,以致起程時,車馬是在厚厚積雪上嚓呀開拔。而將要開拔時,楚憐星在小婢攙扶下送行而來,裹素披銀的天地之中,披著一件猩紅色鬥蓬的她俏豔如雪中紅梅,娉婷弱態我見猶憐,秋長風隻說了一句“回去罷”,便進車落門,頭亦不回。
我沒錯過滑過楚憐星頰上的淚兒串串,見這樣的嬌弱美人垂淚,但凡不是鐵石心腸,都無法無動於衷罷?自然,狐狸例外。小海雖然善良又心軟,可人家自個兒的未婚妻都不知心疼了,小小丫頭能如何?
“小海,請你好好照顧長風。”
呃?登車前,我聽到了楚小姐的拜托叮嚀。因為當時浮上心頭的那份不適,加之著實的冷,行程開始了四五天,我也沒說一個字,隻以一床厚毯將自己包在車裏,等著天上陰霾散去,日陽重來。
但離開兆邑城的第六天,我們這一行人又遇到了秋長風的“家常飯”——刺客。雖然來者五人不待秋長風動動手指,就已經在費得多、費得滿的劍下做了亡魂,但我還是好恨,恨他們毀了小海坐的馬車。數九寒天,如果我不想徒步前行,又不想在寒風料峭裏與費得滿共乘一騎,便隻有到秋長風的車轎裏蔽身。小海向來最疼自己,當然不會為了骨氣損了自己的筋骨,不可能棄車選馬。
好在,秋長風的外行車轎頗是寬綽,且以一道擋板分成裏外兩間,單是外間就比那輛被人摧毀的車輛大了許多,我隻肖擅盡丫頭本分守在這邊即可。而秋長風似乎突然有了幾分君子作風,一路上安分守己,未找小海麻煩。
這趟行程上再次被打破平靜,是大年三十的到來。
巫族以火樹節為全族盛典,以巫神誕為舉個界域的至慶大日,但小海從來沒有置身其內,盡管馮婆婆描述得盎然,我亦不能體會那份精彩。自到了外界,曉得了這以“年”為號的節日對整個外界人的重要,小海竟能與之同樂了。
大年三十那日,我們正到了江南第一道重鎮黃梅城。落宿在全城最大客棧裏,聽著窗外爆竹聲響,四個人共用了一頓頗豐盛的年膳。小海能吃得順心順口,其一是因飯食著實好吃,其二這頓飯全由秋長風擔銀破費,豈不樂哉。
“公子,另一路欽差大人過了明天也該動身了罷?”酒足飯飽,小海趴在窗前看外麵映亮了半邊天的燦爛煙火,身後,費得滿問。
“如果他還想高官厚祿得久一些,應該是。”
費得多咧嘴笑道:“皇上這一招好高。明裏派了欽差,將做賊心虛者的眼光心思盡數調到那邊去,實則由公子全權調查,高段。”
秋長風挑唇:“不然先皇有皇子九人,怎由他做了皇帝?”
費得滿道:“那咱們所遇到的追殺,必然還是為了先前的由頭,與五百萬兩銀子無關罷?”
這些人,這些人……當著小海的麵,對一些國家要事、皇門家事如此暢談無拘,安得是哪門子心思?小海沒有聽到沒有聽到沒有聽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