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1 / 2)

西衛國王宮。

既是屬國王者宮宇,王者宮宇就不會有天子皇宮的富麗巍峨。但西衛地處西疆,人口稍稀,地域廣遼,房舍屋室以闊朗高廓為主,西衛國王宮更是占地幅遠,簷高廊長,殿宇開闊,線條雄壯。所植林木,多是粗幹高枝。花草山石,亦不複柔軟精巧之態。

西國風光,恁是頑強豪邁。

“你為何會選這個地方?”我憑窗眺夠了窗外與江南截然不同的景致,轉頭問來到身後的秋長風。

他定定看我晌久,啟唇一笑:“皇上任命。”

我提了提鼻尖,“如果你不想來,誰的命令你也不會聽從。”

“這麼了解我?”他扯起我的辮梢,以它來搔我的頜,“這邊很好,有鐵礦,有馬匹。”

……我似乎明白了。

“你確定不接你婆婆進宮陪你?”

我搖首。馮婆婆、小臭冰住到宮外,是他們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小海是為了讓自己終能真正解脫的那一刻來臨踏進這高牆深院,沒有道理也讓他們陪著一道受罪。

“我離開西衛一月之久,積累了一堆事務待理,接下十幾日怕是分不出一點暇時陪你。你安心住在這邊,有什麼事,找得滿為你張落,我把她留給你。”

我凝望著他,籲道:“你真的變了好多。”

他右眉傲揚,“又想說什麼?”

“若是以前的你,根本就不會向我解釋這些事,忙就去忙了,大不了閑下來時再看一眼小海是不是還有氣可喘。”

他眯眸睨來,“你是記恨本公子先前苛待了你麼?”

我噘嘴,“誇你都不行?”

“小海……”他眸光暗沉,雙臂收攏,把我收進懷裏,下顎壓在頭頂,“好好呆在這裏,知道麼?”

“嗯。”我知道,他的“這裏”不止是這裏。但我能應的,也隻有這裏,以及,這一時。

這裏,是他的寢宮。

縱是再忙,他也會回宮入眠,所以我不能占用他那張鋪著正紅寢具、掛著正紅帳子的王榻,雖然它看起來極是舒適誘人沒錯。

甚至沒有勞煩他派來作伴的幾個宮女姐姐,我便自發將隔間規置成了小海房間。

尤其發現在那個裝著累累書冊書櫥前放著的,是那張讓小海一度癡迷的碧色石榻後,更是欣喜若狂。想不到,千裏迢迢,秋長風竟把它帶了來,當下決定:小海今後的臥榻,非它莫屬了!

接下的日子,秋長風果然隻有一個“忙”字了得。三更回,四更起,踏月披星,來去如風。

我有時,會悄然站到書房外麵,望著他在案後或執筆疾書,或攬卷深思。

我也會纏著得滿姐姐偷隨他視察礦業、馬場、民居,看他淡著顏容,揮灑從容。

我還會到他的大殿之頂,俯窺他和文武官員論政議事,那時,他眸裏,納蘊誌在必得的堅定。周身上下,渾溢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

如此看著望著,心會兒某個瞬間擰著疼著,小海任著它擰它痛,就當成……事前的預習。

“小海,小海!”

費得滿的呼聲由遠及近,把小海的瞌睡蟲呼啦驚光,我翻下碧石榻,尚未穿鞋便迎了出去,“得滿姐姐……”

“小海,公子遇伏了,快跟我走!”

“公子遇伏?”我尚愣著,人已被她拉著向外行去。“公子怎會遇伏?”

“西衛邊境一直有一股悍匪作亂,向來把財閥貴族當成打劫對象。今兒個公子視察西衛第一馬場,許是就被他們當成了一般富庶人家。”說話間,她已把我甩上馬背。“捉緊韁繩,坐穩了!”

我依言,“可是……”

“你想必奇怪我為何找你。說實話,我也不並明白,但管豔派來送信的人一再強調非你不可,公子安全半點不能輕忽,我也隻得拉上你。”

管豔?怎又把她扯了出來?我還在疑怔,坐下馬匹已然揚蹄開動。所有疑問,也隻得暫壓下去了。

出宮門時尚是傍晚時候,待出了城門,踏進廣郊原野,我們所行十五六人,當即被吞進廣褒夜色裏。好在,明月高懸,白芒如晝。

費得多在前一直向帶路者確定路向,經由他們的幾言幾語,我零星拚湊出梗概,明白管豔何以叫人找小海前去——

對方陣營裏,有通術法者。

不然,不會有突起迷霧、前途莫辯這等障眼之事。

“很多兄弟都受了傷,若沒有國君和兩位公子全力護著,死傷難計呐。管姑娘也受了傷,她把無雲大師贈予的符物交給屬下,屬下才能走出那迷陣前來報信……”

如果當真有是術人作亂,費得滿挑去這十五名侍衛,就算是千裏挑一的高手中高手,也無濟於事罷。

“得滿姐姐,那個馬場在何方位,距此多遠?”也隻有如此了。

將費得滿等人困在一個小小結界裏,我馭馬換形,須臾後,已置身天下第一馬場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