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長風執意讓我易名“傾海”。
不想讓我離他身邊,又對易名急不可待,他硬是軟硬兼施地要傾天知會了傾氏中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者抱著祖宗牌位來到西衛,設堂燃香,三跪九叩,把我添到了傾家的祖冊家譜上,使得“雲滄海”易名“傾海”。
起初,我是極不願的。雲滄海,多好聽,多有蘊意。傾海,不倫不類嘛,而且,為何要把“滄”字略掉?直到目睹“傾海”兩字在祖冊上暈開,我方了悟了秋長風用心。
他比我更害怕我會應誓遭天打雷劈的罷?前段時日的夜裏,天際響雷,床榻外側的我睡得還算安穩,他卻驀然驚醒,將我抱到裏側,全身覆護,眸裏的驚懼,使我想到了霜葉嶺上他以為我被快刀阿三刺中的那日。茲此,他隻準我睡到裏側。但初夏已至,雷雨漸多,雷也不會專挑他守在我身邊時作響,他上朝、議事、處理公務的時間遠多過我們的共處時光……
所以,他會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我認祖歸宗,易名換姓,將“雲滄海”自我生命中抹煞?
“把本王的名字也寫上去,寫傾海嫁夫秋長風。”他還如是道,使得幾位對祖儀遵行不悖的長者頗為作難:未有大婚之儀,未有三媒六證,如何載錄?
而秋長風臉皮忒厚,一味如是要求。幾長者節節敗退,都把眼光投向傾氏當家少爺,傾天陰著臉色親自執筆加注,才使臭狐狸滿意。
名字改成傾海,他猶不放心,除了上朝不好安排,議事開始把我帶進書房內,以一道屏風相蔽,屏風之後,長椅之上,我可以清晰見著外麵所有人舉止情態,外人卻難窺其內。因著這份奇妙,我由起始的不情不願,到如今,頗享受他在前指點江山,我在後或食或睡的奇特相伴。
“因為本王與長天的關係,在外人眼中,原本就與本王過從甚密,但畢竟與結成姻親是兩碼事。若果此事在此時傳揚出去,對傾家未必是好事,幾位還是暫不聲張,待此間瑣事了畢,本王會以大儀到傾家迎娶。”他尚曾對傾家長者以長揖作禮,作此言道。
所謂婚儀,所謂媒證,我從來不認為有多重要。但見他一臉鄭重,言語誠懇,想著他在如此多事之秋,還有閑暇理會這樁事,我想,我不會後悔了。
的確是多事之秋。
一個月間,大隴皇朝朝廷動變頻頻。
先是遠逃在外的襄陽侯秋遠鶴為證清白,自返京城受審。審期之內,被暫時軟禁襄陽侯府,不得自由行動。
再是太後因壽宴受驚,到燕城行宮休養,秋夫人隨行。
緊隨其後,東南蠻族作亂,阮陽侯秋皓然率兵出剿……
依照費得滿對我說的,若當時秋長風返西儀仗未被識破,皇上會藉襄陽侯刺皇殺駕之名將襄陽侯在朝中勢力連根拔起。待確定京城異變已起時,秋長風將立赴江南與遠東王謀麵,到時,襄西王在西陲,瑩郡主在西衛,幾方呼應,伺機而動。
但百密難防一疏,良機既失,也隻得另作排布。
此當下,西陲胡族忽然頻擾邊境,皇帝一封命詔,命西衛國君遣兵攻禦,限一月內退敵
“東南蠻族作亂,必然與遠鶴不無關係。”秋長風拈著那道諭旨,“而西陲胡族擾境,必然與聖上有關了。”
“想來不會有錯。胡族首領之妻是太後所生的韶華公主,當年胡族首領初上任,到京城拜謁時,對年僅十三歲的韶華驚若天人,當堂求親得成,聽聞如今還是愛若珍寶,情意甚篤。且胡族首領一向以商貿手段來提善本族民生,不喜戰爭掠奪,在此當口擾我邊境,必定是有人授意。”有謀臣道。
“那,到底出不出兵呢?出兵,是中人之計;不出,更是落人口實。” 另有謀臣道。
“出兵是肯定要出的,不管如何,對聖命不能置之不理。”
“但是……”
“當然出兵。”秋長風頷首,“而且,是本王親自率兵。”
啊? 屏風後的我手一抖,手中的藕粉糕被捏成一團泥巴。他要親自去領兵打仗?
“你當真要去領兵打仗?”
議事作罷,所有人散去,他來到了長椅上,與我共擠一處。我自然要問個仔細。
“對。”他把我手中的糕泥一點點舔淨,“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小海要過空閨怨婦的日子了呢。”
“我是認真的!”捶打了他一下,我很是惱火,“領兵打仗是可以玩笑的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