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父皇第五個兒子,出生在江南,是父皇和母妃微服尋訪時生下的。母妃稱“功有九轉之妙,洵為希世奇珍”故而取名齊洵。
母妃是個溫柔之極的女人,父皇極愛母妃,若是我調皮惹母妃著急,父皇便會冷冷地看著我,眼中的光芒讓我忍不住全身顫抖,於是我再也不敢了。
皇宮真是個令人向往又令人恐懼的地方,因為父皇的寵愛,自小我的衣食用度是兄弟姐妹當中最好的,就連皇後所出的皇長子也不如我,父皇沒有立太子,於是備受寵愛的我便成了眾矢之的。皇宮之內沒有人和我玩,沒有人不在背後踹我兩腳,起先我哭著向母妃告狀,母妃抱著我痛哭,之後身體又贏弱了幾分。父皇一邊哄著母妃一邊拿那可怕的眼神看我,於是我再也不敢了。父皇漸漸的有意無意地疏離我和母妃,開始每天都給母妃請安,到後來變成三天一次,再後來就是一月一次,甚至半年一次,每次請安父皇都會陪在母妃身邊,用冷冷的眼神催促我趕快離開。漸漸的,我從母妃的視線中淡出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我五歲了,母妃愈發柔弱了,父皇的眼睛一刻都離不開母妃。其實我並不是安然長大的,不止一次地發生很多令我害怕的事,比如我養的貓突然被人割破肚子丟在門口,比如我一時興起賞給太監糕點吃,沒多久,這太監就會一命嗚呼等等,可是自從我發現每當發生這樣的事後沒多久,就會有一個妃子被貶入冷宮,或者一個皇子被剝去爵位貶到外地,我心裏暖暖的,我知道這是父皇在暗中保護我,於是我對父皇冰冷的眼神不再覺得懼怕了。
可是我依然是孤單的,皇宮裏愈發沒人敢接近我了,父皇霸占著母妃,剝奪了我最後一絲關愛。我開始討厭起這裏的一切,討厭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那眼神裏有厭惡,有憎恨,有愛慕,有癡迷,五歲的我,完全繼承了母妃的絕色,隻是父皇愈發不讓我見母妃了。於是我還是孤獨的一個人行走在詭異陰森的皇宮之中。
直到我遇到他,那是我第一次去上書房念書,我怯怯地跟在太監身後,走進書房卻看到幾位皇子惡毒如蛇蠍的目光,我害怕了,低著頭,磨蹭著不肯就座。這時,身後傳來一個溫柔清潤的嗓音,“五皇子若不嫌棄,與若風一桌可好?”
我轉身看去,眼前站著兩個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年,其中一人高貴冷漠,我知道,這是皇後之子,我的大皇兄,齊雋。而對我說話的是旁邊一個白衣少年,含笑的眼睛猶如月牙一般美好。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文若風,隻記得他那雙如月牙一般的眼睛。
大皇兄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對我不冷不熱的,比起來若風卻更像個哥哥一樣,我矮小的身子坐在他身邊隻夠到他的肩膀,每次夫子講課,他總時不時地側過頭來,低下頭,輕聲問我:“可聽得懂嗎?”每當他說話,我就會聞到一陣蘭花清香,我紅著臉,點頭,其實我什麼都沒聽進去。這時若風總會發出一陣泉水般輕笑聲,伸出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曲,輕輕地敲在我額頭上,笑意盈盈,“你呀……”
因為若風的緣故,我每天都盼著上書房開課的時辰,早早地在裏麵坐著,趴在窗前盯著那條小徑。等到若風和大皇兄遠遠走來,我慌忙正襟坐好,隨著若風的身影進來便再也離不開他了。這時,大皇兄總是淡淡瞥了我一眼,在一旁坐下,若風還是帶著暖暖的笑容,坐到我身邊,衣袍翻動,我聞到一陣熟悉的蘭花清香。鼻子一點,隻見若風托著腦袋看我,眼睛燦若星辰,嘴角彎成一道美麗的弧,修長的手指正點在我鼻子上,融融笑著:“你呀……”
那段歲月匆匆流淌,十二歲那年,母妃遇刺身亡,父皇一夜白發臥床不起,後宮,朝廷,一陣軒然大波。我敏銳地意識到,照國的天要變了!
我一直以為父皇對我是偏心的,我也總是心底偷偷地喜悅著:父皇肯定會傳位給我。父皇拖了三天,終於駕崩了,素宰相宣讀遺旨,傳位皇長子齊雋……
我不顧一切地衝出宮門,那天下著大雨,我渾身濕透,眼前一片模糊,隻知道不停地跑著,直到一個大力將我拉回,我跌入一個溫暖而濕潤的懷抱,我的鼻子又聞到淡淡的蘭花清香。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若風靜靜地抱著我,好一會兒,他抱起我,走向我的寢宮,來到門口,頓了頓,說道:“皇上,他隻是太傷心了,三天之內失了雙親,受不了這個打擊……”
“嗯——”熟悉的清冷嗓音,大哥,不,應該是皇上了,“若風你仔細照料老五……”跟著,長袍曳地的沙沙聲,淡淡的龍涎香飄過。我閉著眼,緊緊地縮在若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