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鈺的祖父乃是兩朝元老,官居三品。崔府自然富麗堂皇,府中屋宇花園,無一不富貴精美。
一路走來,劉玉錦滿眼掩飾不住的驚豔羨慕之色,不時拉著丹菲指點給她看。
進了崔府,崔景鈺便先行告辭。幾個仆婦迎過來,帶丹菲她們去了女眷所在的後院。
崔府家奴侍婢皆穿戴整齊,舉止從容有序,顯是教養規矩都頗嚴。引路的仆婦目不斜視,對兩個女孩寒酸的衣著視而不見。
行了片刻,她們終於到了一處院落。院子不大,卻十分雅致精巧,想來是崔府裏哪位女郎曾住過的閨房。
丹菲她們進了正廳,小婢子上了茶水點心。那兌了蜂蜜的果露色如琥珀,用細瓷杯盛著,散發著馥鬱的桂花甜香。劉玉錦折騰了半日,口幹舌燥,一口氣喝了數杯才作罷。
很快就有婆子送來了新衣。因為丹菲她們在重孝期,新衣十分樸素,衣料卻都是上品,且十分合身。
丹菲和劉玉錦灰頭土臉地過了兩個月,今日終於洗盡塵土,挽起了秀發,穿上衣裙,做回了女兒。兩人都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婢子見丹菲出浴,粉麵紅唇,長眉鳳目,身軀雖削瘦,卻修長勻稱,別有一番颯爽英姿。她不禁讚道:“娘子生得真好,若做男裝,果真難辨雌雄。京中貴女尤興男裝,奴還沒見誰有娘子這麼好的顏色。”
丹菲換下來的舊衣已經被拿走,隨身攜帶的弓箭和匕首則放在了案上。
丹菲見婢女不住打量那些兵器,道:“你也喜歡騎射?”
婢女忙笑道:“我一個奴婢,哪裏懂得這些?不過是見多了女郎們射箭,卻沒見過真架勢舞刀弄劍的。娘子身手一定很好吧。”
“不過會些花拳繡腿罷了,”丹菲嘲道,“況且女子功夫再好有何用,又不能上場殺敵。”
“若是騎術好,可以打馬球呀。”婢子笑道:“因安樂公主喜愛打馬球,如今這兩年,長安城裏女子打馬球成風呢。我們家四郎馬球也打得極好,時常在聖人麵前獻技。”
丹菲道:“你家四郎可是常和安樂公主一道打馬球?”
婢子得意道:“我們家四郎一直都是安樂公主的座上貴客。公主當年,差點兒就點了他做……”
“阿雨!”一聲嚴厲的呼聲打斷了婢女的話。管事娘子冷著臉走進屋來,“還不去看看午食準備好了沒。別讓客人等著。”
婢女急匆匆退下了。
管事娘子這才對丹菲笑道:“兩位小娘子想必都餓了吧。這就請去用飯。”
兩個婆子把午食送了來。一大盤子剛出爐的蒸餅,一盤金黃香脆的胡麻餅,一盤各色酥餅糕點,再有兩盅羊肉湯褒,一盤炙鴨肉,另有醋芹、清蒸菘菜、拌菠菜等時蔬,連著兩碗剛從井中取出來的冰鎮乳酪,擺滿了一大桌。
丹菲和劉玉錦其實早已經餓得饑腸轆轆,見了這豐盛的飯菜,都不由得暗暗咽口水。
崔家這飯菜雖然不算十分精致,卻相當可口,尤其是那羊肉湯,熬得香濃入味,配上烤得金黃的胡麻餅,讓人胃口大開。各色糕點看似簡單,卻入口即化,齒間留甜。乳酪更是酸甜適中,冰涼香甜。
到底初入崔府,丹菲吃得斯文克製。倒是劉玉錦,原本的斯文作派在逃難途中被丹菲調教沒了,現下一時改不回來。於是因為吃相不佳,被丹菲瞪了好幾記白眼。
待有八分飽,丹菲便放下了碗筷,又掃了劉玉錦一眼。後者也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碗。
婢女們將碗筷收去。一個中年仆婦走來,朝丹菲兩人行禮道:“兩位娘子,我家夫人有請。”
仆婦領著兩人穿過幾重高門,進了當家主母居住的內堂。
崔景鈺背著手站在屋外,轉身朝丹菲他們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丹菲身上,微微怔了一下。
他第一次見丹菲穿女裝。衣裙素雅,發髻高挽,因為在孝中,不施脂粉,亦沒有多餘裝飾,卻是麵容俊秀,神氣清爽,眼中蕩漾著一股充沛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