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華珍沒少受安樂的氣。兩個婢女憋了大半天,此刻爭先恐後地訴苦。
“公主待娘子好似奴婢一般,雖不至於呼來喝去,可動輒出言譏諷嘲弄。也幸好娘子有氣度,不同她計較。”
“崔郎倒是維護娘子。安樂公主見他送娘子回來,臉都青了一層呢。”
“也不見得。”一個年長一些的婢女道,“我看崔四郎同安樂公主平日也挺親密的。公主同他拉手扶腰,他也不避諱。”
孔伯母憂心忡忡地問孔華珍,“你都看到了,是何打算?”
“伯母不用太過擔心。”孔華珍溫婉一笑,“我同鈺郎雖說定親十餘載,可真要說認識,不過才月餘,統共也沒見過幾次麵。光憑這點印象,如何能給一個人下定義?”
孔伯父同留崔景鈺飲了兩杯酒,說了一番話才將他送走。回了帳中,孔伯母便將顧慮說給丈夫聽。
孔家兄弟裏,孔華珍的父親同崔景鈺之父是摯友,孔伯父卻和崔家並不熟。
孔伯父道:“我那二弟,衝動爛漫,率性得很。當初我們都覺得他這門親事定得有些倉促。對方雖說是清河崔家,可是孩子還小,誰清楚將來如何。我們孔家又不需要舍女兒去聯姻的,要嫁女,自然是想女兒幸福。如今這崔景鈺看來,倒是個翩翩公子,談吐也不俗。隻是他如今同韋氏和武家沆瀣一氣,做的事實在有些不好看。若他品行這麼不端,怎麼能將珍娘嫁過去?”
“可這都定了親了。段夫人也多次暗示咱們該辦婚事了。”
“珍娘滿月時就定了這個親,十多年都過來了,再拖一陣又如何?”孔伯父道,“如今珍娘不過才十六,京中貴女哪個不是十八九才出閣的。我們也無需著急,隻說備嫁妝需要些時日。你們容我再看看他。”
孔伯母同孔華珍說了。孔華珍微微蹙眉,略有遲疑,最後還是溫順道:“一切都聽伯父伯母做主。”
今日聖上也上馬參與圍獵,無奈年紀大了,體力不支,玩了不過一個多時辰便回來了。韋皇後命教坊舞女歌姬獻藝,美酒美食送上。聖上很快便喝得半醉,將圍獵之事拋在了九霄雲外。
韋皇後依舊冷落太子妃,反而將衛佳音召來伺候。衛佳音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端茶倒水,一臉諂媚討好之態,也惹了宮人命婦們不少鄙夷的白眼。
不過沒過多久,安樂公主來了。安樂不喜衛佳音,將她打發去一旁。母女兩人自顧說笑起來。
衛佳音訕訕地站在人群後,又受了不少白眼,越發不自在。
柴尚宮端著一杯飲子從她身旁走過,忽然身子一晃,朝她跌去。
衛佳音忙扶住她,卻是被潑了一裙子。
“都是奴的不是,弄髒了昭訓的裙子。”柴尚宮道。
衛佳音哪裏敢讓這位皇後的心腹女官對她道歉,忙道:“不礙事的。倒是尚宮您沒事吧?”
“草地不平,沒站穩罷了。”柴尚宮今日十分和善,立刻拿了一件披風給衛佳音披上,又招手將丹菲喚來,“你送昭訓回太子帳換身衣服吧。”
衛佳音好不容易才擠到皇後帳來,怕回去後太子妃不讓她再來,十分不情願。然而衣裙髒了,又不得不走。
於是回太子帳的這一路,她走得磨磨蹭蹭。
丹菲跟在她身後,很是有幾分不耐煩,道:“昭訓可是不舒服?”
衛佳音回頭白了她一眼,“催什麼催?我才不想你來送我呢?”
“我也半點都不想來送你。”丹菲冷聲道,“我本又不負責賓客,不過是剛好被尚宮點了名罷了。”
衛佳音氣鼓鼓,扯著披風猛地轉身。
一卷紙從她身上掉下。
“你落了東西了。”丹菲提醒。
“什麼?”衛佳音莫名其妙地回頭看,“這是什麼?不是我的……”
衛佳音將紙展開,才看了片刻,麵色驟然慘白,雙手不住發抖,像是看到什麼極其恐怖之事。
“怎麼了?”丹菲問,“這是你掉的,還是夾在柴尚宮披風裏的?若是後者,你別亂看……”
衛佳音一臉驚惶地看著她,哆嗦道:“這是一封詔書……”
丹菲驚愕,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詔書怎麼會收在柴尚宮的披風裏?你看走眼了吧?”
“真是詔書!”衛佳音把那卷紙往丹菲麵前湊。
“別給我看!”丹菲連忙後退了一大步,“若說我在宮裏學回了什麼,那不看和自己不相幹的東西,便是其一。知道的越少越好,這道理你反而不懂!”
衛佳音急得幾乎哭出來,“這是廢太子的詔書!”
丹菲此刻堵住耳朵已來不及了,五官皺作一團,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衛佳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道:“聖上要廢太子?這是怎麼回事?詔書為何會在柴尚宮這裏?皇後可知道?”
丹菲趕緊捂住衛佳音的嘴,“你想把這事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想讓皇後知道你偷看了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