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多情自古空遺恨(1 / 1)

自焉耆縣南行九十裏,峭峰夾江,激流如矢,萬崖叢錯,嶔崎突兀,有龍蟠虎踞雄視萬邦之勢,此蓋即南疆軍事上據為天險之鐵門關也,屬庫爾勒縣。關依山結構,極擅形勝,關門上橫題“鐵門關”三字,為鄧雪冰先生手筆,秀勁可觀。唐岺參詩詠之曰:

橋跨千仞危,路盤兩崖窄。

試登西樓望,一望頭欲白。

雖時易境遷,公路橫貫,然山河依舊,隘徑迂回,車沿山臨流,蟻轉駝行,其狹仄之險,初曆令人不寧。

臨流遙瞻,對岸山巔,二土墳隆然,隱約叢草間,蓋即維族人塔依爾與左爾拉一雙情人同命之鴛鴦塚也。聞其慘情,固極人世之難堪。塔依爾原本地產,幼失怙恃,寄養其父執哈提夏王宮中。王憐其遇,又喜其穎悟可愛,使與女左爾拉共讀。二人年相若,青梅竹馬,感情浹洽。及長,塔依爾豐姿灑落,才氣橫溢,女亦芙蓉其貌,秋水其神,尤多情善感。郎才女貌,遂締同心。時朝中有奸臣卡爾巴圖魯,與塔之情敵海沙日相契,受海之托,力圖破壞塔左好事,屢譖於王,極挑撥詆毀之能事。王誤信其言,將塔依爾活釘木箱內,沉之河中,任其生死。木箱隨流至蒙古地,適有蒙古貴婦郊遊,拯之得不死。蒙婦見塔風流俊逸,心欲之,詎落花有意,而塔情有所鍾,虛與委蛇,乘間逸歸。左爾拉自塔之消息中斷,未卜生死,日夜飲泣,意態蒼涼,豔色凋零,相思之苦,無可形容。某日,踽踽花園中,臨風雪涕,九曲腸回,正黯然神傷之際,塔忽至,相持痛哭,互訴哀思,如醉如癡,情感奔流,極纏綿悱惻之情。不期,卡爾巴圖魯已追蹤至,見情妒火與獸性突發,又譖於王,下塔於獄。女憾恨彌天,以死自誓,詎防閑綦嚴,苦不遂誌。旋又被迫嫁海沙日,女矯為歡樂,藉懈防閑。舉行婚禮之前夕,女方仰藥自盡,忽有人舁一巨箱來,且告女曰:“毋自苦,箱中自有意中人。”女疑信參半,姑發之,果見塔卷曲其間,驚喜欲狂,執手問其從來。塔略述摯友營救經過,即密商私奔之計。不意,好事多磨,古今同慨!宮女隔簾竊聽,走報卡爾巴圖魯。情天莫補,恨海難填,塔卒為愛情,從容授首於斷頭台。女聞耗大慟,尋至法場,抱屍痛哭,寸心如剜,聲淚俱竭。哭已,再拜而起,以刀劃胸而殉。其父母得報,倉惶馳至,而女已玉碎珠沉,魂返離恨天矣。王哀悼不已,為二人厚殮,合葬於鐵門關。複將奸臣亦置之斷頭台,藉慰愛女亡魂。此為百年前事,迄今荒塚依舊枕山河。臨流憑吊,為之黯然者久之。

出鐵門關,循山麓曲折南行,二十裏至庫爾勒縣城。附郭桑樹如雲,稻田錯落,花態柳情,山容水意,恍若江南風光。城內街衢整潔,古木夾道,綠蔭蕩漾,樹下皆渠,有戶戶垂陽,家家泉水之致,人民熙熙和和,宛然避秦處也。有新舊二城,隔河對峙,舊城為安酋帕夏所修,曾據此儼然都會,現為軍營;今城為民國三十四年新築者。全縣人口凡二三六九零眾,什九為維吾爾人。開都河洄旋境內,東注入博斯騰湖。博湖又名巴格喇赤湖,周廣三百餘裏,水量充沛,甚資灌溉之利,已墾荒地可二十餘萬畝。出產以稻米為大宗,大麥、小麥、玉米次之,棉、麻又次之,十餘年前本為產棉盛區,年產棉花十七八萬斤以上。瓜果應有盡有,尤其梨李著稱,為此地之特產。梨即俗呼“香梨”,果小皮薄,香柔如膏,入口即化,最為名貴;李色紅肉脆,其味似梨,又似蘋果,蓋為梨與蘋果之接種也。他如蘋果、石榴、花紅、核桃、紅棗、杏、西瓜、甜瓜、香瓜、無花果等,品量雙絕,壓倒群倫,有“塞外瓜城”之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