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真可以說是宋國開國之後最跌宕起伏的一天。
京城之人是完全無法消化這一個接一個的消息。
何公公帶著的隊伍在京城主要街道上繞了一圈,不過半個時辰,京城的人們又再次受到了衝擊。
那些在後宅議論著蔡府覆滅賢王出世,並且想著這賢王可還沒有王妃,自家是不是有希望的女眷們,眼珠子都掉了一地。
牛枋今日也是受驚不小,得了消息,便去找雲輕鴻,可自從回京就一向拚殺在衙門裏的雲輕鴻居然不在衙門。
找了一圈後,牛枋想起了汴河邊的那個酒樓,便尋了而去。
在酒樓的二樓臨河的包廂裏看到了腳邊丟了一地酒瓶,人半靠在美人靠上,滿臉暈紅,還在把酒往嘴裏倒的雲輕鴻。
“哎呀三郎,你這是作甚!”牛枋嚇了一大跳,趕緊的上前拿下了他的酒壺。
雲輕鴻將他一推,可惜人已經喝得有些過,那一推完全無力,人反而往地上倒去。
牛枋趕緊得伸手將他扶住,靠放在了美人靠上,道:“三郎,你這是怎麼了?”
就算先太子的兒子橫空出世,蔡炳覆滅,可你這也不是高興的樣子啊。
雲輕鴻似笑似哭的笑了一聲,手在身邊摸了一下,又摸了個酒壺出來,抬手就對口中倒去。
“三郎!”牛枋這次沒有去搶,隻是跺著腳道:“到底是何事,你倒是說話啊!”
“賢王妃……”雲輕鴻低低的呢喃了一聲,隨後帶著哭腔的叫了一個名字,然後將酒壺裏的酒全部傾倒而下。
酒液順著他的唇邊下頜流淌而下,濕透了他的衣領,一直濺到了半個上衣。
而隨著那名字輕喚出聲,兩行清淚從他的眼角邊淌下,與那酒液融合到一起。
牛枋細聽了一下,才聽明白他喚的是什麼,不覺低聲道:“阿月……蘇月?”
就是剛剛賜婚給了賢王的蘇姑娘!
牛枋一下明白了。
是了,雲輕鴻對那蘇姑娘可是上心已久,原本還跟皇帝求過,可惜卻是被他母親給攪合了,後來雲輕鴻成了最年輕的四品高官,這京城想嫁給他的女人多了去了,其中不乏高門貴族,可雲輕鴻全部給拒絕了,那時候,牛枋問過他,雲輕鴻的回答是,他心中已經有了明月,那些瑩瑩之光豈能相比。
雲輕鴻說過,他這輩子隻會娶一人。
那一人,就是蘇月。
可那蘇月去年及笄之後便離開了京城,這一走就了無音訊,便是蘇錦蓉和容蓉她們都不知道她的去處。
雲輕鴻便一直等著。
可沒想到,等到蘇月回來了,卻是這麼個結果。
也難怪他傷心。
輕歎了一口氣,牛枋搬了張椅子在雲輕鴻旁邊坐下,道:“你呢,想開一點吧,蘇姑娘是好,可你知道那賢王,就是先太子兒子是誰嘛?他就是一直資助蘇姑娘的那海商,他們在一起可是有些年頭了……這天下好姑娘多了去了,你看,你也可以多看看其他人。”
說起來,雲輕鴻模樣出眾,才學無雙,品性也好,實在是佳婿良君,不過自己母親倒是一點意思都沒有,直說雲家那種人家,嫁進去是自己找罪受,要不,他還真想替自己妹子做媒了。
雲輕鴻呆呆的轉頭看了牛枋一眼,從唇角勾起了一絲苦澀之笑,再轉頭,將那酒壺丟掉,手擱在了美人靠的扶手上,低低的,冷冷的,帶了譏諷的道:“好姑娘……”
好姑娘……
上輩子,剛一成親,雲姚氏便給他找了好幾個通房,後麵姨娘一個個的往家抬,青*樓的花魁舞魁也是投懷送抱,再後來,他和蘇月和離之後,將那些通房姨娘遣散了一些,父親又做到了尚書一職,雲家也依附到了蔡炳那邊,想跟他們家聯姻的人多了去了。
一個個的,都說是好姑娘。
便是這輩子,但凡他參加什麼宴會茶會詩會,都會有人帶著自家閨秀來偶遇,一個個,也都說是好姑娘。
可是,從那些人眼中,他看到的隻有對他容貌的驚豔還有就是藏在那背後的審視和盤算。
他也是經過生死之人,上輩子一直到死才明白的事,現在不過一眼就能看明白。
那審視是因為雲家現在和蔡炳是對頭,那麼雲家和他雲輕鴻能得勢多久?算計則是在計算這聯姻能賭博出多少利益。
好姑娘嘛?
上輩子到這輩子,他唯一見過清澈到底,除了對他的喜愛就再無別的雜質的眼睛,隻有蘇月。
隻有他的原配嫡妻……
可是,可是……
賢王妃……
還是一起長大的兩人。
上一次他們在瓦子偶遇,她的眼裏就已經完全沒有了他……
原來,錯過就是錯過。
延壽法師那時候歎息過,回溯時間是可以挽回一些東西,但是唯有真情,錯過了就是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