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三 覺醒(2 / 2)

“不能怪哥哥,是我心甘情願的。”紅箋抬起染滿斑斑血跡的手指,替淩四季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有些話我一直憋在心裏不敢對哥哥講,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不講又恐怕沒機會了。我自打被賣進淩府那天起,都是哥哥照顧我關心我,對我比親弟弟還親。有好幾次,我犯錯被管事打,都是哥哥挺身而出保護了我。倘若沒有哥哥,我肯定活不到現在。我把哥哥當做命裏最重要的人。或許我的念頭齷齪,但我曾想過,要是我變成一個女人,或者哥哥變成一個女人,我們成親,一輩子相親相愛該有多好”

紅箋話未說完,一口血噴出,惹來淩四季的驚呼。紅箋連嘴角的血跡都懶得擦,對淩四季繼續說:“哥哥你要相信我,我雖然伺候大人數月,卻從未對她有半點好感。她日日逼我服用春藥,我的身子早就廢了。我暗中請過大夫,大夫說能拖一日便是一日,橫豎個把月的光景。我並不怕死,某種程度上死對我來說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可是我為哥哥擔憂,大人失去玩物,又會想新法子折磨哥哥,哥哥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呢?”

“他今後的日子怎麼過用不著你操心,很快你就要被砍頭,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個兒吧!”不知何時,淩府的張管事和眾差役都已經站在了牢房門口。

淩四季見差役們拿著枷鎖,不免驚懼地問,“你們要幹什麼?”

“幹什麼?當然是來給死囚打扮打扮,犯通奸罪的死囚在處斬前要遊街示眾,你不曉得這規矩嗎?”牢門打開,差役們湧進來,一人將淩四季拖到旁邊按住,另幾人拿住紅箋,當著淩四季的麵扯爛了蔽體的外衫,給紅箋換上沉重的木枷鐐銬,用鞭子抽打著驅趕他出去。

淩四季心被撕裂,眼淚止不住流淌,卻無能為力。

張管事在一旁陰陽怪氣地對淩四季說:“你不想跟著紅箋一起出去走走嗎?大人說了,這一天的活兒全免了,你送紅箋斷頭,也算是全了你們的兄弟情分。”

淩四季心裏明白,這哪裏是全他與紅箋的兄弟情分,分明就是淩陌曉對他的報複。“寧可本座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本座。”說這話的人心胸何其狹窄狠毒!淩陌曉要他親眼看著紅箋遭罪,要他親眼看著紅箋為他而死,要他後半輩子都活在痛苦的記憶中。

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淩四季搖搖晃晃站起身,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狠心的差役們給紅箋灌了春藥,遊街的一路上又敲鑼又喊話,根本就是故意叫紅箋出醜。圍觀的百姓哪裏曉得當中的關竅,以為紅箋淫蕩不堪,於是謾罵聲指責聲不絕於耳。

可憐紅箋慘遭羞辱,遊街完畢後被押上刑台斬首。

三聲追魂炮響,紅箋回頭望著淩四季,隻微微一笑,勝過千言萬語。淩四季同樣望著紅箋,直到眼前一片血光迸濺,他的身體才重重摔倒在地上,心疼得暈厥了過去。

岑羨知眼見淩府的人用車將淩四季抬走。而紅箋的屍骨無人收殮,被拉去亂葬崗。

邱牧進了茶樓的雅間,見岑羨知還在窗前佇立著,便也走過去張望。刑場上看熱鬧的人正逐漸散去。刑台上的血跡尚未幹涸,太陽映照下,反射出鮮豔的紅光。邱牧仿佛霎那間嗅到了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岑羨知瞧出邱牧的不適,輕輕拍了拍他,“不想看就不要強迫自己。”

“放心,我沒有那麼脆弱。”從小到大,邱牧還是第一次來刑場觀看處斬人犯。岑羨知本來不叫他來,他卻硬要跟來。“岑哥哥,妻主看過那麼多流血的場麵,我做不到她那般泰然自若,卻也不是個隻會在深閨繡花的無知夫儒。”

自從得知天驕尚在人世,邱牧在內心深處就憋了一股子勁兒。他不要隻做被保護在籠子裏的金絲雀,為了天驕,他要變得強大。

岑羨知叮囑他,“你有為紀天驕分擔的心意就夠了,敏珍需要你照顧,你不可輕易涉險。”

“我明白,我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邱牧口中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派人尾隨官差去亂葬崗,然後把紅箋的屍體妥善安葬。他分析說:“淩四季跟了淩陌曉這麼多年,一定知道淩陌曉許多秘密。如今紅箋的死應該可以叫淩四季徹底認清淩陌曉的真麵目。倘若可以從淩四季口中探得當年淩陌曉假扮太女的真相,紀家的冤屈就有望平反。”

岑羨知沉吟著,“沒那麼簡單,單憑淩四季的話根本無法定淩陌曉的罪。況且接觸淩四季也不是很容易,我今晚先潛入淩府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