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雲層緊緊壓著大地,慘白的陽光透過雲隙無力地灑落在枯黃的原野上。從遠處低矮的岡巒刮來的西風“嗚、嗚”地一陣緊似一陣,像一條無形的長鞭在空中揮舞,尖厲地抽打著那漫天黃土的原野。那簌簌抖動的雜草叢中,那裸露的黃沙堆裏,間或躥出一隻土灰色的野兔,掠起一對肥碩的沙雞。轉眼間,它們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使這片原野顯得越發的荒涼與寂寥。
西邊暗灰色的岡巒上出現了一道黑線,這道黑線緩緩地移動著,漸漸顯現成一支隊伍。隊伍長長的,沿著起伏的岡巒迤邐而下。這支隊伍淩亂、龐雜、喧囂,隊前隊尾是全副武裝的騎士,他們一個個滿身征塵,神情疲憊又嚴峻,不少騎士身後還牽著幾匹空鞍馬與馬駒子。隊伍中段是許多輛大大小小的馬車,車上裝滿了帳篷、糧秣、輜重,還擠滿了婦女與孩童,一兩百頭馱滿飲水、雜物的駱駝也擠在車隊中蹣跚而行。犬吠、馬嘶、吆喝牲口的人聲在“嗚嗚”鳴叫的秋風中傳來,自遠而近,讓這片空曠寂寥的荒原頓時添了幾分生氣。
這是一次百姓的大轉移,但是,看不見大群的牛羊,隻有一個馬群在十餘名牧馬人的驅趕下跟隨著隊伍移動;也大不同於往日牧人轉場時從容不迫的氣氛,整個隊伍在行進中顯得急促、焦躁不安。
二三十名戎裝的騎士簇擁著一個騎黑馬的首領趕到了隊伍的前麵。那首領頭戴銅盔,身披狐皮大氅,內束緊身軟甲,挺身在馬鞍上,煞是威風。他勒住了馬,兩道陰鷙銳利的目光向前眺望了一陣,又抬頭望了望漸漸昏暗的天色,掃了一眼身邊行進的隊伍,似乎很不滿意隊伍行進的速度與整個隊伍顯示出的疲憊懈怠氣氛。
這個騎黑馬的騎士便是高飛,他從湟中一路逃回,沿途所經過的城池他都會去拜訪一下,告訴縣令、縣尉或者是太守即將到來的羌胡反叛,可是那些人當官的都不屑地一笑,沒人相信高飛的話。
高飛也不強求,他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了,給當官的說不好,就隻能給百姓說,他讓趙雲、龐德等人分頭在各個城池之間散布消息,百姓們將信將疑,隻有少數百姓願意跟隨著高飛走,沿途又收了一些百姓,一個兩千多人的隊伍就此組建起來了。
高飛停住了馬匹,他看到這支隊伍行動如此緩慢,便撥轉馬頭對身後的夏侯蘭厲聲說道:“快去催催,別這樣磨磨蹭蹭的,都不想活命了?讓老人、孩子坐在馬車上,不聽話的牲口給我用鞭子抽,讓牲口都跑起來!”
夏侯蘭聽罷高飛的命令,便策馬向隊伍後麵趕去。不一會兒,隊伍中的吆喝聲、鞭哨聲更響亮更密集了;那支龐雜、淩亂的隊伍立時齊整了些緊湊了些,馬匹、車輛都“嘚嘚”地小跑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從後麵遠遠跟來了十幾匹快馬,為首的正是趙雲。趙雲騎著一匹黃膘馬,馳到高飛身邊,勒住了馬,向高飛拱了拱手,說道:“侯爺,金城被攻克了,護羌校尉、金城太守全部被殺了,北宮伯玉擁立邊章、韓遂做了叛軍首領,十幾萬羌胡正朝榆中而去,另外一支一萬多人的騎兵隊伍由北宮伯玉親自帶領,朝隴西來了,揚言……揚言不抓到侯爺誓不罷休!”
高飛聽罷皺起了眉頭,問道:“龐德呢?”
趙雲道:“龐德帶著幾個人還在後麵打探消息,侯爺,前麵不遠就是襄武了,北宮伯玉就算再快也絕對不會敢上來。這支隊伍已經連續奔走了三天了,大家都很疲憊,到了襄武不如休息一夜吧,讓大家緩一緩。”
高飛點了點頭,對趙雲道:“派人去通知龐德,讓他火速趕回來,萬一遇到了北宮伯玉的大部隊,想走都走不掉,也不用再打探消息了,漢陽郡那裏還有涼州刺史的兩萬兵馬,可以利用他們先擋一擋。”
趙雲抱拳道:“諾!屬下這就派人去叫龐德回來!”
北宮伯玉在高飛等人逃走的第二天回到了洛都穀,知道高飛逃走之後,便提前造反了,一方麵派人去聯絡羌人,一方麵自己親自率領大隊騎兵追擊高飛。到達破羌縣的時候得知高飛早已經走遠了,便一氣之下屠殺了破羌縣城的七百戶百姓,然後走到哪裏攻殺到哪裏,不跟隨他造反的就殺。一路攻殺到了金城太守那裏,太守猝不及防,沒有任何防備,便被北宮伯玉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