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略一思忖,心裏大概有了個譜兒,便點頭把長寧交給乳母,又哄了半天方得脫身。
進了儀元殿,端妃規規矩矩見禮畢,玄淩衝著椅子揚了揚下巴,“坐。”
“謝皇上賜座。”
端妃方坐定,便聽見玄淩的聲音,
“朕昨兒瞧見良玉那身月白色衣裙不錯,穿著可人極了。”
端妃心裏一緊,忙垂首道:“回皇上,是前頭皇後娘娘賞下來的料子……”
“朕昨兒問起皇後,好像這幾日,良玉都是穿的淺色衣服。不知道是乳母喜歡那些個顏色,還是她母妃的意思。”
“回皇上,天兒漸漸熱了,嬪妾覺得淺色的衣服穿著比較涼爽……”
“那倒也是。隻是這天兒可不是從吳氏死了以後才熱起來的,你說是也不是?”
端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首道:
“回皇上話!是嬪妾自作主張,讓良玉這幾日衣著都不要用豔色。嬪妾知道吳貴人不是個安分的,這次她暴斃,嬪妾雖不知就裏,但想著多半也是她自己不尊重,惹來今日之禍。可是她千錯萬錯,於帝姬而言,終究是十月懷胎又從鬼門關裏走了一遭的生身母親。雖然良玉名義上是嬪妾的女兒,不能為吳貴人披麻戴孝,但好歹素淨上一個月,也算略盡孝心了。嬪妾擅自做主,求皇上責罰嬪妾便是,萬萬不要遷怒於良玉啊!”
說完端妃維持著叩首的姿勢,動也不敢動一絲。
玄淩盯著她腦後的藍寶珠花,片刻,方長歎一聲,
“罷了,你起來吧。”
端妃謝了恩才起來,又聽玄淩道:
“朕又何嚐不知,你此舉並非為了吳氏,而是為了良玉。隻是,這後宮人多嘴雜,吳氏死得又蹊蹺,將來少不得有人要在良玉麵前嚼舌頭,倘傷了你們母女情分,到時候你這個母妃又要如何自處?”
端妃一臉疑惑,“皇上,吳貴人原先和嬪妾同住一宮的時候,身子也算健壯,未曾聽說有什麼痼疾……”
“連你都開始懷疑了不是麼?”玄淩煩躁地揉揉太陽穴,“吳氏是被人下了一種□□,這種藥用久了會讓人漸漸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變得越來越暴躁,最後血脈爆裂而死。”
“下藥之人,莫非……”
“沒錯,就是棠梨宮的。所以明知道暴斃這樣的借口實在是荒謬,朕也不能把真相拿出來說。”
“可是,乾元二年,皇後娘娘誕育皇長子之時,就已經在宮中肅清禁藥。朱……她一介宮嬪,這樣的禁藥,從何而來?”
“不瞞你說,朕已經查清了此藥的來源,是來自於京中一家香料鋪子。隻是背後靠山勢力龐大,何況總得想個好名頭兒,取締起來才師出有名。直接說他們生產禁藥,他們肯定不會承認……”
玄淩想著想著,突然眼前一亮,起身行至端妃麵前,
“端妃,你兩位兄長武功如何?他們隻是襲了爵並無實職,朕對他們也知之甚少。”
端妃愣了一下,“回皇上話。臣妾兩位兄長皆不是練武的料兒,先父在世時一直為此不喜他二人,遺命他們襲了爵安分度日也是此意。”
“那你娘家子侄輩裏總有些人材吧。”
端妃快速想了一下,“回皇上,臣妾二哥有個庶長子名喚齊隆竹的,似乎是塊好材料,先前家書裏聽母親提過兩句。隻是那孩子是庶出,一直不受家裏重視……”
看到玄淩臉一黑,端妃突然意識到玄淩也是庶出,忙截住話頭,改口道:
“隆竹那孩子其實跟嬪妾年紀相仿,隻是嬪妾自幼養育宮中,跟他也沒有見過幾麵,也不太知道他的底子。隻是母親當年也是隨軍見過戰場的陣仗的,想來所言非虛。”
“唔,朕曉得了。”玄淩背著手走回禦座坐好,麵上的神情又恢複到端妃剛進來時的樣子,“你且回披香殿去吧,這半天不見你,良玉又該哭了。”
端妃起身福了福,“嬪妾告退。”
端妃退至殿門,轉身欲走,又被玄淩叫住,
“良玉那裏,那些素淨衣服穿夠一個月,就不必總刻意穿了。你才是她的正牌母親,合該多拿出些母妃的底氣來。”
“嬪妾遵旨。”
端妃轉身走出殿門,陽光已經沒有剛來的時候那麼刺眼了。端妃想著玄淩說過的話,突然覺得,也許隆竹那孩子真的是個有造化的,但願他這次能夠抓住這個機會,讓齊家上下都對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