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鄭貴妃失勢,宋氏被賜死,蓬萊山難得的安靜了下來。於是,我在這裏平安的度過了兩個月。八月初回掖庭宮,中秋宴時,鄭貴妃才被解了禁足,隻是那氣勢大不如前了。
我的身孕已有五個多月了,民間常說“藏五不藏六”,從前穿著襦裙看不出來,可是一過了五個月,這肚子長得飛快,穿著短襦時,肚子明顯突起,腰更是粗了一圈,好在襦裙寬大,不用時刻跟著我的身材改尺寸。
中秋的飲宴我梳著最簡單的墮馬髻,隻簪了朵木芙蓉,如今越來越憊懶,連打扮都提不起精神來了。臉上薄施粉黛,遮住些許憔悴神色。穿著月白的短襦,外麵是一條月白底繡淺紫色花草紋的束胸長裙,再披一件薄紗大袖衣,淺紫色披帛。端的是衣袂飄飄,猶如仙人之姿。
從蓬萊山回來之後,我就搬進了紫宸殿周圍的三宮之一的瑤光宮。這兒不僅距離紫宸殿近,而且鍾林毓秀,地氣溫暖。兼之殿宇輝煌,占地又廣,是一個吉祥寶地。
我的寢殿早已按照我的喜好布置好了,比原先承明殿的主殿還大些,看著卻並不空曠。隻因其間繳銷隔斷,如夢似幻。那床也比原先的大了很多,而這些都是四妃的份例。看著眼前這一切,不免要想:難怪後宮諸人都想一個勁兒的往上爬了,就算是為了住上巍峨的宮殿也好啊!
隻是如今四妃之位都已齊備,以後就算要爭,也越不過九嬪之位了吧!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四妃之中有人倒台。
我抿唇笑了笑,摸摸小腹,接受了這份本該就是我的榮耀。
梳妝時,春分歎道:“奴婢還記得娘娘第一次給皇後請安的時候,特地吩咐奴婢出去打聽貴人們穿的什麼顏色的衣裳。如今,娘娘也位列四妃之一,再也不會那樣戰戰兢兢了。”
我手裏玩著一把梳篦,笑道:“是啊,想來我如今是那個被打聽的人吧?”
春分笑著點點頭,給我裝扮好,讚道:“娘娘還是穿清淺的顏色好看。”
我衝她眨眨眼,笑道:“因為還年輕嘛!”
春分掩唇低笑了起來。
如今升了位分,挪了宮,一切都按照四妃的供奉。春分已經是我瑤光宮中的掌事姑姑了,穀雨、夏至、立秋、霜降領著一等宮女的差。霜降就是原先的小寒,搬來之後有些小宮女的名字都是小字輩的,因此給她改了過來。蓬萊山的玉環也帶了過來,補了個三等宮女。劉有餘是瑤光宮總管太監,祿子洗了冤屈,和順喜兒一道任管事太監。
到了麟德殿,與眾人見過禮便坐下。雖是中秋家宴,但我仍隻是來應個景兒,待會兒參拜一下帝後,象征性的坐一會兒便回去。
不多時鄭貴妃就來了,往常她都是趾高氣揚的,所到之處無不拜服。但是經過宋寶林一事,她被奪權、禁足,再出現時已寂然了許多。脂粉也掩蓋不了她帶著憔悴且出現了皺紋的臉。
從前隻覺得她很美,即便生育了兩位皇子,看上去也十分年輕。沒想到,隻是短短的兩個月,竟讓她毫無瑕疵的臉上,出現了皺紋。
是了,身為貴妃的她似乎從未受過如此待遇,經此一事,想必她更痛恨我了吧?
抬起頭,觸及到她含恨的目光,我不由自主的捂住小腹,她的恨意會轉化至此,我所最為害怕顧及之處。
她看到我的動作,麵上閃過譏誚之色,隨即轉過頭去,似乎不屑見到我。
帝後降臨,眾人參拜,賜宴,祝酒,歌舞助興。
我陪著坐了一會兒,臉上已有了倦容。皇後適時說道:“你身子重,先回去歇息吧!”
我笑著謝過,扶著春分的手退下。正聽到鄭貴妃道:“皇後娘娘,臣妾衣襟上不小心沾了酒漬,先回避更衣。”
皇後頷首:“去吧!”
我聽著不由淺笑,看來,這兩個月來,貴妃別的沒學會,對皇後的尊敬倒是學會了一點。
我走到外麵剛要坐上步輦,鄭貴妃就追了上來,說道:“嬈妃,我有話要對你說。”
嗬嗬,貴妃就是貴妃,她隻學會了對皇後的些許尊敬,卻沒學會怎麼跟別人好好的說話。
我轉身,笑問:“貴妃娘娘有何吩咐?”
她眼睛一轉,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說著,已轉身走開了。
我怔愣半晌,春分疑惑的看著我,我搖了搖頭,知道如果鄭貴妃不把她想說的告訴我是不會罷休的,輕輕歎了口氣,隻得也跟了過去。
鄭貴妃在麟德殿偏殿的一個房間等我,見我來了,便讓她的貼身宮女退下。我也隻好讓春分在外麵等我。
“貴妃娘娘有什麼話要對嬪妾說呢?”我坐下,表情鎮定,語氣平淡。
她盯著我,冷冷一笑,道:“紀芙虞,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
我笑著反問:“貴妃娘娘所指為何呢?”
她冷笑道:“你以為削了我的權,禁了我的足,就該得意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