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彎下腰,一把抓住他形容枯槁的手,厲聲問道:“你想不想都害死兩條人命了!你以為救再多的人就能彌補回來嗎?告訴我,知道這方子的人還有誰?告訴我!”
“沒有,沒人知道……啊?!難道……”他想到了什麼,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難道什麼?快說呀!”
他一麵搖頭一麵說道:“我曾在我徒兒麵前打開過那個放置方子的盒子,但是鑰匙隻有我保管,一直放的很隱秘!他……隻看過一眼……不會吧?”
“你徒兒是誰?現在在哪兒?”
“他、他叫葉天,三年前去了蜀中!”
我放開了他,我以確定,從今往後我要不遺餘力的去蜀中尋找炸過叫葉天的人!
“娘娘,娘娘!”春分焦急的走了進來。
我卻看到她身後跟著的人,驚得站起身來:“啟憫!你怎麼來了?”
啟憫略帶驚訝的看了一眼我的雙腿,眼神微閃,蹙眉道:“先別問這麼多了,你們快走,有一隊人馬往這兒來了,看樣子是衝著他來的。”
“殺人滅口?”我似笑非笑的看著薛神醫。
他卻變得很平靜,說:“你們走吧!該來的遲早回來,我就當……還給那孩子一條命吧!”
我沒有理會他,大步走出茅屋,不管怎樣,若不是他的一時心血來潮研製出這種毒藥,我的玉兒又怎會離我而去!
剛轉出巷子,回頭一看,火光衝天。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了吧?”我冷冷的問啟憫,這個人,好像無處不在,而且總能窺探到我的秘密。
“我聽到門外有動靜,所以出來看看,卻看到霍青倒在了地上……你別急,皇兄沒有發現,又讓我剛好看到春分扶著你出來,我怕你有危險,所以才跟著你們的。沒想到……”他苦笑了兩下。
我想到那麼多夜晚,他在冰天雪地裏提鈴,心裏一酸,低聲道:“啟憫,我有苦衷。”
他點點頭,了然的樣子,說:“我明白,你放心,皇兄那裏我是絕對不會說半個字的。不過……”他隨即話鋒一轉,有些擔心的說:“你今夜已打草驚蛇,恐怕她不會放過你。”
夜空像被墨汁浸染的黑絲絨,天邊幾點螢火一樣的星子零零碎碎的散落著,江南四月的春風若有若無的吹著,夾雜著不知從哪裏帶來的若隱若現的香味。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依稀能在這樣的夜裏辨別出他的身影罷了。
他,好像什麼都知道。
我極盡目力,瞪著他的身影緩緩問道:“你說的她,是誰呀?”
他極輕的歎了口氣,道:“你知道我說的是誰。阿嬈,什麼時候開始,你這樣防備我了?”
我微微一怔,咬了咬下唇,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所受的痛楚非常人能理解的,”他又說道,“我也知道你為何變得這樣多疑小心,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向你保證,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傷害你!哪怕有朝一日,你我不得不站在對立的位子上,不得不有所損傷的時候,我寧願那個人是我,而不是你。”
站在對立的位子上嗎?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我冷笑道:“可你現在,什麼都沒有!”
他淡淡的一笑,說:“從無到有,總得有一個過程的。”
我默默望著那閃耀著火光的地方,火勢似乎越來越大,照耀了半邊天。他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我問道:“你的野心,還有幾人知道?”
他道:“野心這種東西,人人都有,但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有些人生來就有,而有些人……總要揭開某些瘡疤,才能激勵起他的成長。”
這樣像我自己呢!
總要痛過,才會恨!
“啟憫,你會不會為了某個人,收起你的野心呢?”我問他。
他怔愣了好一會兒,似乎很難取舍,但他終究倒吸一口氣,對我說:“也許……會的!”
“不可以,”我道,用我的痛楚告訴他,“不要為了某個人放棄原來的決心,即便那個人對你來說很重要。不要把全部的賭注,放在那個人的身上。因為一旦失望,結了痂的傷口再次受傷,會很痛,很痛的。”
他的身子輕輕一抖,黑暗中握住我的手,低聲問道:“阿嬈,你說的是你自己的真實感受嗎?”
我沒有否認,反握住他的手,點頭道:“是的。”
他的手是這樣的柔軟纖細,我真是很難想象,如果有一天,這樣一雙幹燥溫暖的手拿起武器時,是怎樣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