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調音,雙手覆上。右指起,托、抹、挑、勾、踢、打、摘、輪、鎖……左手按音,同聲。沒想到就算許久沒彈,卻絲毫沒有生疏之感,大約是這琴是相熟的緣故吧!
“你彈的是啟懷所創作的《燕雙飛》?”啟恒問道。
我沒有停下彈奏,口中答道:“正是,是老師十年前的作品了。”
啟恒點頭道:“可是你的琴聲裏,卻多悲傷,而在悲傷中,又充滿了鬥誌。”他直直的盯著我,依舊是那樣的霸道。
我笑道:“沒想到,皇上還是臣妾的知音。”
聽我一曲畢,啟恒不溫不火的讚道:“真是把好琴,不管是外觀還是音質,都是上佳的。據朕所知,這把鶴鳴是啟懷最珍愛的東西。你也準備像他那樣珍愛鶴鳴嗎?”
“這是當然的,”我鄭重說道,“正如皇上所說,這是老師最珍愛的鶴鳴,雖然臣妾不知道他為何送給了我,但是,我一定會像老師愛護鶴鳴一樣,好好的愛護它。”
他一直就那麼看著我,似乎想要探究什麼,可最終他什麼也沒從我身上得到。他轉身欲走,走了兩步停下,回頭對我說:“忘了告訴你,就在啟懷將這把琴轉增給你的時候,他也向我請旨,娶青溪書院院長明鬆的孫女為妻。”
我輕撫琴弦的手倏然一頓,訝異的看著他,他對我殘忍的笑了笑,又走了過來,說:“朕還在考慮,不管怎樣啟懷都是親王,雖然明鬆曾是帝師,但畢竟早已遠離朝堂。啟懷的妻子就是賢王妃,天下女子都向往的位子,再怎麼說也要由一個相得益彰的世家女子來勝任。可是,朕看到你的表情,就決定準了他的所求。你覺得,如何?”
我呆呆的望著他,腦中一片混沌,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啟懷的終生大事,與我有關嗎?
恍恍惚惚的,似乎想起那年年僅七歲的我,坐琴前,依靠在他啟懷的懷中好奇的問他:“老師為什麼還不娶妻?”
他溫和的含笑低頭,輕輕的點了點我的小鼻子說:“因為還沒有遇到那個值得我娶的人啊。”
“那您什麼時候會遇到呢?”
“這個,要看上天的意思。”
我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然後又笑嘻嘻的對他說:“等阿嬈長大了,如果那時候老師還沒有遇到那個人的話,老師就娶我吧!”
他低低的笑了起來,笑聲像雨水落在花瓣上,像白雪簌簌的揚在空中,像山澗裏拂過的微風……那樣輕柔,那樣動聽。
笑聲後,有讓我無比歡快的肯定:“好。”
這段記憶對我來說,不過是孩童時期的頑皮和天真,至此之後我便從未想起。對於啟懷的孑然一人,我一直以為他是沒有遇到那個人。可是,在這個時候想起,心底某處突然悸動,有些什麼,是我從未想起,又一直忽略的呢?
原來,他不是等不到那個人,而是等不到那個人長大。
眼淚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落在了琴弦上,可是容不得我傷感,下顎又被他鉗住,迷蒙的淚眼前,是他憤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