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瑣事(1 / 2)

新皇登基,先帝安葬,一切都重新開始。我不能再住在承歡殿,按照慣例,搬入南內興慶宮,擇了龍池東南角的長慶殿而居。以往侍奉我的宮人有些過了年就到年紀的預備打發出宮,另外則是霜降這丫頭是留不得了,我便指了她去新帝那裏侍奉。若有什麼齟齬,已與我無關。

因為還是喪期,舉國都不能歡慶新年,宮裏更是冷清。

整個興慶宮除了我所在的長慶殿,別的殿宇根本沒人住,除了宮人便隻有我一人,孤孤單單的。

為了打發寂寞,我親自點燃每一盞宮燈,直到整個長慶殿都亮如白晝,我才停下來,望著這些忽閃的燭火,一動一動。

“您是不是累了?要不,歇一會兒吧?”春分柔聲問道。

我轉過去,她的臉傷還未痊愈,用一塊紗巾蒙著。我伸手解開她的紗巾,就著燭火仔細看了看,道:“玉肌膏可還用著?我瞧著好了很多的樣子。”

春分笑著說道:“阿彌陀佛,您是知道那玉肌膏裏有哪些東西的,又是白獺髓,又是玉屑,又是琥珀屑,還有好些個名貴珍品,若這樣還不好,那真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這方子是魏晉時期傳下來的,我雖聽說過這個典故,卻隻當傳聞,倒是沈七願意一試。這宮裏別的不多,珍珠翡翠、琥珀琉璃,卻是要多少有多少。隻是辛苦了沈七,怕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得這白獺髓的,你可曾好好謝過人家?”

春分麵色一紅,低下頭去,半晌,道:“奴婢做了幾樣女紅送過去,並不算貴重。”

我拍拍她的手背,道:“是你的一片心意,他一定很喜歡。”春分低著頭沒說話,我想了想,問:“春,若是現在我放你出宮,你可願意?”

她倏然抬起頭,困惑的問:“您怎麼會這麼問呢?奴婢很早以前就說過,這輩子都留在您身邊,不出宮去了。”

我歎了口氣,道:“春,先前是因為沈七大婚,可你也知道他對你從未放下,若我以太皇太後的身份命他停妻再娶,他也不會反對的。”

春分忙道:“這可使不得!您的身份貴重,不能因這樣的小事就引來朝臣和天下的不滿。畢竟,這是於理不合的。”

“可是,你看這宮裏,多冷清,多孤寂啊!我不過在這裏才住了不到十天,就快要被無邊的寂寞擊垮了,而我過了年才二十五歲,也不知要在這樣的深淵裏度過多少個年頭。春,你還不到三十,不應該陪著我把所有的歲月都葬送在這裏。”我沿著蠟燭緩緩的走著,厚厚的波斯絨毯上並沒有腳步聲,多麼可怕的死寂,連腳步聲都沒有了。

“春,你知道這宮裏的女人為什麼要鬥嗎?因為她們知道自己一輩子都走不出這個牢籠,她們以為,隻要把對方鬥垮了,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了。可是她們在鬥的時候,完全忘記了宮外還有大片廣袤的天地,所以她們寧願選擇成為主宰,而忽略了自由。可是當她們成為主宰之後才發現,自由,多麼可貴。”

春分跟在我身後,問道:“您想要自由嗎?”

我轉過身,麵對著她說:“想啊,可是我和她們一樣,已喪失了擁抱自由的機會。所以,春,如果你願意自由,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