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幼時伴(二)(1 / 1)

自我記事以來,童童便陪在我身邊了。童童隻是一隻普通的狗,但是因為它當年救過我,娘親說人要懂得感恩,便讓它呆著我身邊。

關於它救我這件事,發生在我兩歲的時候。我對於五歲前發生的事,連模糊的印象都沒有,所以這件事具體如何,還是奶媽告訴我的。

奶媽說——當年遇到百年一遇的水患,許多人因此家破人亡,顛沛流離。而瀘沽城遠離大江大河,所以水患並沒有對它造成什麼影響。

人們在遭遇一些事情後,總喜歡找一個安定的地方來逃避。幾乎沒有人可以立即堅強麵對,除非他已經對這些事麻木了。但是,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對這些事情感到麻木的。所以大多數人還是需要一個安定的,他們認為安全的地方,來逃避現實。而沒有遭遇水患的瀘沽城,對於剛剛遭遇了災難、痛苦的流民來說,自然便是那安定的地方。因此,在那一年,瀘沽城湧進了大量的流民。

而作為一個座城,而且還是一座相對來講較為繁榮的城,無論占地多廣,一夕之間湧入如此多人,秩序便無法保障。更何況湧入城的,都是些無家亦無財的流民。為了錢,為了生存,他們鋌而走險,做出許多違背本性的事。

而我,便不幸被卷入其中。

他們原計劃是綁架哥哥的,因為葉府是瀘沽城大戶人家中唯一的一戶、隻有一個男丁的人家,哥哥對於葉府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對哥哥下手,是最好的選擇。而且他們已經暗地裏觀察了許久——哥哥每天下午都要去齊府,傍晚再回來,風雨無阻。因此,他們便計劃在哥哥回家途中下手。

然而命運總是有太多的陰差陽錯。那天哥哥是帶著我一起去的,本來哥哥是該和我一起回的,但靈兒姐姐突發奇想地要哥哥陪她去某個地方。哥哥一向對靈兒姐姐很縱容,便由著她去。但那時天色已晚,哥哥擔心我累了,便讓我自己先回家。重重巧合之下,我便被那些鋌而走險的賊人綁架了。

待他們發現綁錯了人時,已經來不及了。哥哥回到家後發現我失蹤了,一改平日溫和的樣子,大發雷霆,去府衙報案後還親自帶著人來找我。說真的,我長那麼大,還沒有見過哥哥大發雷霆,他總是溫和地對待每一個人,隻除了靈兒姐姐,靈兒姐姐總是跟哥哥頂嘴,常常把哥哥氣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哥哥隻有在靈兒姐姐麵前,才會有如此豐富的表情。

額,跑偏了,接著講。

即使已經報了案,可是瀘沽城實在是湧進太多流民了,所以兩天了,事情還是毫無進展。而綁架我的人則認為——對於一個大戶人家來說,一個小小的庶女,是沒什麼價值的。他們上門要贖金,說不定還會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沒有贖金,可能還會丟了性命。

如此思量之下,他們便把我扔在了一個人煙稀少的破廟裏,這樣,我即使把嗓子哭啞了也沒有人會聽見的,至於活不活得下來,那不是他們所擔心的。

我不知道那兩天我是怎麼活下來的,我無法想象,隻有兩歲的我,一睜眼,發現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個地方又髒又破,也許當時還有老鼠從我麵前經過。我似乎除了哭,沒有別的方式來發泄心中的恐懼。說來也是那兩天唯一幸運的事了——小孩子有這麼一個好處,哭累了,會睡著。於是我便這麼哭了睡,睡醒後接著哭,沒有離開破廟,也沒有被野狼之類的叼走,才會直到童童找到已餓昏的我。

奶媽還說,哥哥兩天沒睡,衙門也盡心盡力,終於找到了綁架我的人,也找到了那個破廟。可是他們把破廟翻遍了都沒有找到我。他們以為我可能是被狼之類的叼走了,或者是醒來後自己走出了破廟,於是他們決定在周圍找找。

可是,童童一直不肯走,即使他們硬把它拖出去,它還是跑回破廟,不時圍著某處打轉。就在大家疑惑之際,哥哥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他讓人把地板拆了後,終於找到了餓昏的我。

從此,童童便一直陪在我身邊了。但我也因此有了懼黑的毛病,直到現在,我都是點著燈,才入能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