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幹部描述合江史
一位雙流的朋友說,要了解東山幾個鄉的曆史,你翻資料不如找活檔案。經推薦,認識了袁錫霖、李陽樹兩位老同誌。
兩位“活檔案”都在鎮檔案室,參與縣誌辦的編撰工作。
袁錫霖,年過七旬,精神飽滿,銀色的長壽眉很引人注目。他1955年5月參加農村工作,任村農會主席。曆任鄉團總支書記,公社黨委副書記、書記。修建三合(三星—合江)公路時,任三合公路建設辦公室主任,1992年退休。
李陽樹,六十來歲,和顏悅色,一看就是個好脾氣的“糯米老漢”。他1969年在村小學任代課教師,從事多年的教育工作,曾任小學校長。2006年退休。
看見他們,總想起“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那句名言。
為了不忘前事,他們天天在反芻鄉村史。
我們先從盛況空前的草莓節說起。
袁錫霖說:以前,總把農民當“瓜瓜”,自以為比農民高明,生產計劃由幹部填製計劃表,在缺乏實際調查的情況下隨便安排哪一塊田種什麼,不僅工作量大,而且很多都是盲目亂安排下去的,根本不清楚一塊田、一塊地真正適合種什麼。我們好心好意,累得要命,瞎指揮一陣,還落不了半個好字。土地下放之後,自主權交還給農民。種草莓、種枇杷,都是由市場引導。農民知道按市場規律辦事。要是改革開放之前,即使有一套成熟的種草莓的經驗教給人民公社,也幹不成事。
李陽樹說:我們整理資料,接觸了許多老的鄉村基層幹部。他們都說:搞了一輩子農村工作,想的就是如何讓農民過上好日子。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目標,讓我們彎彎拐拐,走了二三十年,直到三中全會之後才走對了路嗬!
袁錫霖說:我是1955年參加工作的。農民那時剛分到土地,心氣高得很。黨號召組織起來,互助組一下子就組織起來了。互助組沒搞兩年,就又開始推行合作社,這時糧食實行分配製度,每個人每年能分四百來斤糧食。整個合作社把糧食收集起來之後,要先提留種子、飼料(這時集體已開始養豬),交公糧,完成統購任務,剩下的才進行分配。當時生產力很低,一畝土地產量才三百來斤,農民的生活水平也很低,想吃肉很難,農村裏請匠人都要三天才打一次牙祭。給匠人散的煙也隻有葉子煙,給匠人的工錢是一天一個大工兩升米,一個小工一升米。當時我屬於半脫產幹部,在鄉上的工資是每月17.16元,區裏的幹部工資也隻有33元多一點點。
我們覺得這樣幹太慢了,離過上好日子的夢想越來越遠。
大躍進的1958年來了,上級說,我們離共產主義天堂很近了,所以一搞公社化,鄉村幹部很聽話地按中央的精神辦事。那時,給老百姓怎麼講什麼是共產主義的好生活呢,就說“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公社化之後,在全鎮建公共食堂,一般兩個生產隊建一個食堂,一個食堂最少都有兩三百人,吃、住都在食堂。剛建食堂時還過得去,因為當年糧食獲得較大的豐收。特別是1958年,穀子和紅苕長得非常好。到1959年年底,困難就來了。主要問題在於:1958年的豐收,使得計劃的統購任務加重,而且1959年又開始大刮“四高五風”:高指標,高產量,高征購,高提留,浮誇風,共產風等。出現了紅光公社的“萬斤稻”。三星、永興兩個公社黨委敢報高指標,書記得到重獎——一匹好馬。這在當時是相當大的一筆財產,讓幹部都眼紅!公社裏給縣裏報材料,縣農工部就把收起來的材料進行比較,對產量報得低的,就提出強硬不切實際的要求,說,不行,別的公社產量能這樣高,你們不能報這麼低。負責合江工作的區委書記雖然也反感這種浮誇的作風,但還是隻能執行上級的要求,召集幹部們商量,決定做兩本賬,一本是給縣上報材料用的,另一本是真正做決算的時候用的。這樣一來,原本隻有500斤產量,給縣裏報成1000斤,縣裏按照高產量給公社下達征購任務,於是大部分的糧食都收到了每個村的國家公糧倉庫,而社員就隻能分剩下的糧食。由於農民家裏沒有糧食,1960年到1961年,全公社餓死了兩千兩百多人,並且大麵積爆發水腫病,統計資料表明,1961年9月,全公社共有1198人患水腫病,其中男697人,女501人。按照年齡,12歲以下的患病者246人,13歲至50歲的473人,50歲以上的416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