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血月高懸,山林間霧靄深沉,如墨汁一般的濃稠、陰鬱!
我,精疲力盡,大口喘著粗氣蹲在一叢比人還高的茅草後小心翼翼地張望,遠處點點紅色的火光在飛速的接近,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這片刻的功夫讓早已經疲憊不堪的手腳恢複少許氣力,然後繼續向大山深處跑。
大山裏有各種各樣的聲響,虎吼、猿啼、狼嘯,或近或遠!我知道這山裏很危險,這使我更加確定若停下來,唯一的結局就隻有死!
我的淚已經流幹,現在我不再是尚書家那個淘氣的小姑娘,因為整個尚書府全都被一紙詔書賜了滿門抄斬;我也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母親將我和哥哥打扮成門房的兒女,托人送到遙遠的嶦州避禍,但疾馳的車馬還未走滿一日,便被追兵趕上。
駕車的老吳趁追兵與護衛糾纏之際將我藏在了路旁的草叢裏,帶著哥哥一路衝殺出去,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陷入包圍。
哥哥隻比我大一歲,他沒有哭也沒有鬧,就算是被那鋒利的劍刺穿了胸膛,他也沒有哭。他隻是說,他是尚書的兒子,他卻不能為父母報仇!
哥哥不哭,現在我也不能哭,哪怕手腳都被草劃破了,很疼很疼,我也不能哭。哪怕腳邊有小蟲、蜈蚣爬過,很怕很怕,我也不能哭。因為哥哥死了,為父母報仇的事隻能由我去做,雖然我隻有八歲,雖然不知道仇人是誰,但隻有留下性命,我才可以去報仇。
火光越來越近,那些殺了我哥哥的人追來了,而我不能停,我還要繼續跑,往那黑黑的林子裏跑,躲到他們找不到的地方去。
在這漆黑的夜裏,我像極了一隻急於擺脫獵人追捕的狼狽小獸,拚命地向著密林深處狂奔而去。
“在那裏,別讓她跑了!”
身後傳來一聲呼喝,頓時將我的行藏暴露。火把很快在我身後彙聚,我不敢回頭去看,但我知道那些人就在我的身後步步緊逼。
越是心急就越容易出岔子,一根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藤蔓將慌不擇路的我絆倒在地,我連忙蜷縮著身子向前滾去,狠狠地撞在了一叢荊棘之中。
我忍住眼淚和滿身的傷痛,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不想一雙長靴攔在了我的麵前,一隻大手掐著我的脖子將我猛然提起,那些還紮在我身上的尖刺藤蔓毫不留情地將我周身刮得鮮血淋漓。
“小東西,想不到你還挺會跑的!”
那張冷血的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讓我痛恨無比。如果眼神能夠殺人,他已經足夠被我殺死無數次了。
然而不管我如何憤怒地瞪著他,他都不會死。我隻能努力地想要張開嘴去咬他,用手去撓,用腳去踢,隻要能夠讓他笑不出來,我都傾盡全力去做。
“找死!”
他被我激怒了,狠狠地將我甩開,我重重地撞在了樹幹之上。疼得渾身都要散架了,但我笑了,因為他那張討人厭的臉上被我撓出了道道血痕,他漂亮的錦衣上留下了我汙濁的腳印。
看我再次爬起,尤其是嘴角還帶著笑意,他終於憤怒到了極點。我隻覺得眼前一花,胸口就重重的挨了一腳,我再次飛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咳出了一大口鮮血,我知道我快死了,因為我已經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痛楚了。
扶著一棵小樹,我再次站了起來,這一次,我咧著嘴笑得更燦爛。我是尚書的女兒,我和哥哥一樣不怕死,更不會哭,因為母親都說我比哥哥更勇敢。
這一次,他揚起了手,狠狠地扇了我一個耳光,我隻覺得天暈地旋,滿耳都說嗡嗡地聲響,隨即被人倒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