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子看完孫培福的詩後,麵色平靜的拿著那張紙,想給亭中的其他人傳閱,卻不想,他的左右竟是沒有一個人肯接,心中略微歎了口氣,道:
“孫培福,你是內舍的學子,虛長幾歲,當為外舍學童的榜樣,詩才雖然有天賦之所別,但勤勉者也可得一方之地,你還是早些回去,好好念書吧。”
言下之意,就是,孫培福你作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竟然都沒有人願意看了?你好歹也是內舍的人,就別在這給啟章學堂丟人現眼了,這文會你也別參加了,找個地方好好先念念書吧。
柳夫子的話一落,孫培福也顧不上禮節,憤憤的看了七慕一眼,便捂著臉就跑出了眾學子的包圍圈,聽著眾學子此起彼伏的談笑聲,心裏的憤恨不羞更上一層樓。
“子曰:“克己複禮為仁,一日克己複禮,天下歸仁焉,且注意言行。”
柳夫子淡淡的掃了亭外的眾學子一遍,開口道。
眾學子聞言,見柳夫子麵色嚴肅,立即收斂起嬉笑之態,稱口道是。
“葉七。”
柳夫子望向七慕,臉上雖然是無笑,目光卻一如往常的平和,道。
“是,夫子。”
七慕點頭應是,雙手捧著她的作品,恭敬的遞給了柳夫子,而後站於亭前,滿是從容自信的揚聲道: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
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剛一念完,底下便是交口稱讚的一片聲音,而亭中剛才因孫培福的“一二三四五”而略顯尷尬的氣氛也是瞬間破冰。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葉七,想必這大約是你平時的生活作息吧?小小年紀就有此覺悟,詩才更是天生,甚好!善!”
柳夫子望著七慕,露出一個極滿意的笑容,道。
此女若為男兒身,再好好多栽培幾年,啟章則後繼有人,可惜了啊可惜……滿學堂的男子竟還不如一個女子!
“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這是我年少荒廢學業,人到中年,方才略有所悟的東西,卻沒有想到,倒是被你一個黃毛小子給說出來了。”
原本正在一心一意烹茶的那個老者,聽完全詩後,倒是抬眸正眼瞧了七慕一眼,以開玩笑的口吻,淡淡的說道。
“你,甚好!大善!”
他高舉起一杯茶,醇厚芬芳,隻是聞著,那香味便沁人心脾,那老者對著七慕道:
“你叫葉七?你,當受此賞!”
七慕也不嬌柔造作,對著那仙風道骨的老者,拜上一拜,便細細品嚐起那茶來,隻嚐了一點,口齒留香,心中很是舒暢,便笑道:
“這可是龍井?”
前世,她工作繁忙,便喜愛飲茶,用以提神,幾年,便飲盡了天下的好茶。
那老者點頭微笑,道:
“嗯,這是今年的西湖龍井,禦前八顆,一年所產也不過就零星一點,我還是拖了旁人的福,才有幸一嚐,你倒是真正的好福氣。”
七慕聞言,微微一笑,飲盡了杯中的茶,把茶杯遞回給老者,拜謝,方要下亭,卻聽到一道溫柔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道:
“周夫子,原來還記得我這個旁人,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托著葉學子的福,厚顏求一品西湖龍井。”
七慕回眸,隻見那少年盤膝而坐,他俊逸的臉龐上,眉眼微揚,那一抹笑,風流倜儻,竟生生的把這湖光山色給壓了下去,唯有他一人風華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