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3)

亂軍在台城裏打砸搶燒無惡不作,而作為這支亂軍的頭領,蘇峻也沒有太拘束著手下人,宮殿裏值錢點的全被搜刮一空,哪怕東吳留下來的金塗香爐等物也未遭幸免,流民們基本全是流民出身,一夜之間流民竄進皇室的宮殿裏,能指望他們能進去潑水掃地麼?

庾太後麵色蠟黃躺在榻上,這張榻算是在她這宮殿內找的出來算好的物什了。後宮被亂軍打砸一空,宮人內侍奔跑逃命間也隨手拿了些東西,甚至連貴人的被衾也有宮人廝打爭奪。如今就是太後宮,也無多少完好的物什了。

“太後。”一個小宮人跪在榻邊,見到榻上的庾太後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響,輕輕說道。

庾太後躺在榻上,她轉過雙眼來,床榻前掛著的帷帳是半舊不新,微微泛著點黃,掉色的有些多。榻前的帷帳是好不容易找來的。亂軍還真是把宮中搜刮的幹幹淨淨,連個雞首壺都不肯放過。

“陛下呢?”庾太後開口問道,她聲音嘶啞難聽,如同一把銼子在砂紙上反複的摩擦。

“奴婢……不知。”小宮人低下頭,肩膀都快聳了起來。那會宮裏人仰馬翻哀嚎震天的,亂軍積聚在正殿那裏,她也不可能知道國家如何了。

庾太後半餉都沒有說話,小宮人聽到帷帳那邊安靜的沒有半點聲響,幾乎榻上就躺著個死人一般。

“退下吧……”最終帷帳裏一聲長歎,在這死靜的宮殿裏,這聲長歎襯托的周邊越發的陰森,小宮人縮了縮肩,悄悄的退下去到側殿去躲躲風,外頭都被砸的不成樣子,宮人們居住的地方也不好回去了。要是路上遇見亂軍,直接生不如死。

庾太後仰麵躺在榻上,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過了會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淚珠的眼角處滑下落入枕衾中。

“作孽啊……”她哭道。

自從晉室南遷,晉元帝在琅琊王氏的支持下登基,王與馬共天下的歌就在吳地上傳唱不歇。而司馬家的皇族也不甘心天子與臣子共天下,從晉元帝開始就有意識的任用他人疏遠琅琊王氏,任用刁協劉隗二人,疏遠王導。

那會王敦兄長王含依仗王氏的權勢頗為肆意,劉隗便上書彈劾,多方羅織,請晉元帝處置琅琊王氏全族,此事在那會掀起軒然大波,不僅王敦對晉元帝不滿,甚至就是連王導也痛恨這二人,後來王敦以清君側為由攻進石頭城逼迫司馬睿處置刁協劉隗二人。

司馬氏和琅琊王氏,從來就不是相安無事。劉隗當年勸說司馬睿將琅琊王氏滅族,王導也被迫帶著二十個侄子跪坐在宮門外請罪,後來王敦清君側攻打石頭城清算和王氏相左的異己,這才算危機解除。

到了晉明帝,這種由王馬共天下到王馬爭天下的局麵依然沒有得到任何緩解,反而晉明帝依仗起自己的妻舅庾亮,通過庾氏來製衡王導身後的王氏。

晉明帝去世後,天子年幼,太後聽政,庾太後自然要抬舉娘家,上朝的時候天子問若是阿舅有罪當如何處置,庾太後就會在帳中用牙尺擊打天子的頭,一邊打一邊訓斥,“你這小兒知道什麼呢?”

如今蘇峻之亂被庾亮惹出來,亂軍兵臨城下,庾亮倉皇而逃,將妹妹和外甥丟在了台城。

庾太後淚流滿麵,事到如今,形勢不是她一個人就能應付的,她想起蘇峻傲慢無禮的模樣,又氣又恨,牙齒都忍不住上下咬出聲。

當年她為了庾氏的權勢,壓製兒子,如今需要兄長出力了,可是全族卻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