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陳郡謝氏,還是在王翁愛努力一番,終於接觸到譜係之後。她那會憋不住,終於自己好好努力,抱著一本書卷駐紮在夏氏房間裏,憋足了勁兒練習漢隸。時風世人好賦,賦文辭藻華麗,但是王家人所擅長的卻並不是言辭華麗的賦,而是一手好字。此時王彬的那位親侄兒王羲之雖然還沒有日後的大紅大紫,但是一手漂亮的字在王家裏也是首屈一指。
王翁愛有這麼一個書聖族兄罩著,壓力之大可想而知。上頭的四個哥哥,就連最小的王興之也滿了二十,跟隨父親兄長處理庶務了。眼下世家裏不少熊孩子熊大伯以手持塵尾,遊樂於山林之間為妙事,外帶帶著美貌的女妓上東山,吃個五石散開下臥趴啥的,人生樂趣無窮啊。
世家名士覺得庶務就像淨房裏頭的磚頭臭不可聞,連聽一聽都要去溪水邊洗洗耳朵。名士如此,但是事情還是需要有人去做。
世家,仕家也。要是全部不管庶務,都跑去遊曆山水,吃五石散清談去了。朝裏沒有管事的脊梁,這家裏遲早也要敗掉。
於是王翁愛是沒有那個機會去刷前幾個兄長的好感的,一來是大家並不是一母所生,雖然王彬家裏是真的母慈子孝,王祥繼母朱夫人那事兒在這裏是沒半點影子,但是王翁愛卻扛不住自己心裏有疙瘩。索性帶著小侄女日日到夏氏這裏報道,學字練字。
夏氏也拿這個女兒頭疼,女兒天資聰穎,學字奇快,她也是很開心。但是這孩子卻老是靜不下心來,隻是一味的追求快。這點夏氏很是擔心,練字隻是追求修身養性,寫的好那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這性子要養出來。可是瞧著岷岷那樣,可真是沒有將練字用在修養性情上麵了。
“阿母。”夏氏坐在一張席子上,席子四周都鎮有鎮席,身後是一麵圍屏,圍屏除去一麵以外,都是合攏起來的。
王翁愛方才將學過的字都寫了一遍,這時節的人感覺都是小怪獸一樣,從西漢開始,想要出仕除去好名聲之外,還有一手拿的出手的字。這字是從七八歲的時候就要嚴格要求練習,練就一批小怪獸。
那紙張是用竹片裁好的,這會的紙都是一卷一卷,寫完了就裁開,節約紙張。
夏氏看著女兒那張清秀的小臉蛋,這會王翁愛已經梳起了包包頭,腦袋兩邊一邊一個,又有乳母芳娘選了好看的珠子串了掛在發髻下,襯著雪白的肌膚,格外的好看。
一旁已經有侍女將王翁愛的字呈送了上來,夏氏接過來瞟了一眼,見著上麵的字跡還是在心裏點了點頭,至少在同齡的孩童裏,能寫出來這字的,還是很不錯。
不過……
“岷岷,”夏氏將手中的紙張親自卷起來放在案上。那邊的竹簾下,王妙容正苦兮兮的練字。
“阿母。”王翁愛見著夏氏麵色緩和,趕緊討好道。
夏氏見著女兒那張小臉上的笑容,牙根有些癢癢,不過想起這孩子的確要聰穎一點,最終還是說道,“你那字寫的比往日好上一點,但是形尚可,這氣……還是落了下乘。”
王翁愛聽著後一句話,就焉了下來。
不過過了幾日,她終於還是接觸到了別的東西。她將琅琊王氏那一卷卷譜係背的口吐白沫,差點就兩眼一抹黑之後。終於是能見到其他世家的譜係,手裏那卷黃麻紙上的漢隸瞧著王翁愛有些眼疼。
陳郡謝氏,在那一堆的世家譜係裏,這支可真的不好找。
翻開紙卷,上麵記得不多,南渡八王之亂的謝衡,還有那位名士謝鯤,要說上麵有許多人才是真沒有。比起琅琊王氏在晉初王覽王祥的三公之位,名列西晉諸公之前。實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王翁愛想起那日在王導府中竹林中遇見那個妖冶的青年,她麵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
“女郎?”芳娘見著她無故發笑,不禁奇怪問道。
“無事,無事!”王翁愛拿自己袖子遮住臉,隻是露出來的一雙眼睛還是笑得彎了起來。
雖然知曉魏晉名士大多放蕩不羈,也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往往任性而為隨興所至。但是瞧著那位謝尚的家世,即使是在南渡之前出了一個巨儒謝衡和一個名士謝鯤,但家族中在朝中的力量並不十分顯貴。莫說琅琊王氏這個和司馬氏共天下的世家,說是一等世家也十分勉強。
王翁愛想著謝尚那日在林中肆意瀟灑的舞姿,她還是頭一回瞧見這個時代的男人起舞。她早知曉這會世家男女都會起舞,家中兄長姿容俊朗,也是建康中十分出色的世家子,卻看到的那樣妖冶的男子,卻還是前世今生頭一次。
而且敢在司空王導府中盡情起舞的,她還真的沒有聽過。
見著美人心情總是很好的。王翁愛笑的有幾分開心,手中那卷黃麻紙都顯得十分可愛了。她是蘿莉身,但是她還是有一顆正常欣賞美人的心。